在余徙的眼皮底下戰斗,如能表現亮眼,展現天賦,還愁以后沒機會去玉京山進修?
為此他當然愿意奮力一戰。
林氏全族都死在望江城的那個夜晚,難道不就是為了今天這樣的時刻嗎?
來觀河臺的每一天,他都在研究對手。
昨晚與杜如晦討論,亦是整夜未歇。
他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。
所以他當然是想要有所表現的!
但是……
但是姜望……
林正仁有幾次想要起身,但是被自己按了回去。
耳邊是國相杜如晦的傳音——
“等會一有不對便認輸下場,相對于勝負,你的安全更重要。”
在這種時候傳音,也沒有忘記表演啊,國相大人。
林正仁沉默著。
他非常清楚,以杜如晦的智慧,自己能想到的事情,杜如晦也一定能想到。其人大概是覺得,姜望這份堅決的殺心,單純只是為了針對莊國吧?
但他自己卻不能不明白,他與姜望有必殺的血仇。他把林氏全族的血債,都寄到了姜望的身上,那麼他和姜望之間,必須要死一個。
問題是……誰死?
“一有不對便認輸。”
這當然是好策略。
但姜望會想不到嗎?
林正仁在心中反復追問。
他作為代表齊國出戰的天驕,卻放棄了敲打夏國和申國的努力,專門找上我,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?
他想不到我會在場上以保命為主嗎?
他明知道我會以保命為主,他明知道真君余徙會盡最大努力保護正賽天驕的性命,但他還是這樣選擇了!
他篤定他能殺了我!
“列國內府境天驕請入場。”
真君余徙的聲音,傳到現場每個人耳中。
但事實上,十五位天驕都已經離席走向演武臺,唯獨只剩林正仁,還坐在備戰席上。看起來像是故意叫所有人等他。
“區區一小國天才,是不是太無禮了一點?”
林正仁還聽到有人在這樣抱怨。
他沒有追究是誰的聲音,能來觀河臺的任何一個國家,都不會懼怕莊國。
他只是……
他只是反復地在問自己——
姜望有什麼倚仗?我能不能扛得住?
他發現他沒有答案。
能成為齊國這種霸主國的內府第一天驕,能夠擁有什麼手段,是以他的眼界,無法準確判斷的!
林正仁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,小國出身的局限。
他近距離了解過的最強內府境天驕,也就是盛國的江離夢而已。他根本想象不到,霸主國的內府境天驕是什麼樣子。
本來可以在第一輪的正賽中稍作了解,但第一輪就是齊國姜望!
他沒有答案。
林正仁不愿意承認,但不得不承認,未知加深了恐懼。
他不是不敢拼命,但他不愿走向別人設計的結局!
他多麼辛苦多麼努力才走到現在,能讓他拼命的理由只有他自己。而非什麼國家榮譽,什麼狗屁君恩師恩。
“正仁。”
杜如晦的聲音響在耳邊。
這位莊國的國相,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。昨夜辛苦研究的幾個對手,一個也沒碰上。他當然能從這份對陣名單上,看得出姜望對林正仁的殺意。
他也能夠理解林正仁的恐懼。他支持林正仁上臺之后,爆發一次最強的表現就認輸。
但絕不能連演武臺都不上!
黃河之會正賽的歷史上,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認輸過。
至少他杜如晦從未聽說過。
都是戰至最后一刻,燃燒了所有的才華,展現了所有的努力之后,才接受勝利或失敗的結果。
若是連站都不敢站上臺去。
莊國的臉面,就要丟盡了!
丟在與會的這一百多個國家面前,撿也撿不起來!
他此時出聲。
是一種寬慰,也是一種催促。
寬慰林正仁不要怕,有真君余徙看護。催促林正仁,不要給國家丟臉。
林正仁沒有回應。
他看向姜望。
此時的姜望。已經踏上庚字號演武臺。青衫仗劍,昂首而立,在全部登臺的十五位天驕中,自有他獨具的風采。
那一雙清澈寧定的眸子,就那麼隨意地投了過來。
“請指教。”
那個名為姜望的家伙,這樣微笑著說道。
從容,篤定,自信。
“噗!”
備戰席上,林正仁仰面一口鮮血噴出!
姜望這抹笑容……
摧毀了他最后一縷還在掙扎的勇氣。
“國相大人!”林正仁驚恐地喊道:“我的血鬼反噬!”
話音未落,他便慘叫一聲,暈厥過去,七竅流血!
在場這麼多強者,這麼多聰明人在場,佯傷根本瞞不過誰。
所以他是真的被血鬼反噬了!
他放開了對血鬼的所有控制,激化了血鬼的瘋狂本能,令血鬼第一時間反噬飼主。
這意味著……
他放棄了他辛苦培養那麼久的血鬼!
這頭血鬼培養到現在,所耗用的資源已經難以計算。
用如此慘痛的代價,來成就這一次“表演”。
他只求活命!
在活命的基礎上,最大可能地消弭負面影響。
受傷反噬,本身都已經昏厥,當不能算怯戰。
這是他短時間內能想到的最好辦法。
杜如晦一掌按在林正仁頭頂上,瞬間將那只肆虐的血鬼摧毀。
單手定住“重傷昏厥”的林正仁,他好像蒼老了許多,疲憊地看向真君余徙:“請原諒,莊國林正仁受血鬼反噬,無力登場,只好棄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