異國風情,著實叫哥哥漲了見識!”
趙汝成窒了一下,怪模怪樣地搖頭嘆道:“都說齊國多名士,我算是領教啦!”
名家最擅舌辯,論起機鋒來,確是難有對手。
“你還是這麼喜歡聊天。”姜望笑得溫和,唯獨在‘聊天’兩字上加了重音:“回頭我介紹兩個朋友給你認識。”
“好啊!”趙汝成快活地答應了。
但不知怎麼,笑著笑著,笑容消失了。
“三哥。”他低頭,看著杯中酒,輕聲問道:“這兩年你是怎麼過的?”
但姜望仍在笑:“就是往前走啊。”
他笑得很燦爛:“一直走,一直走,就這麼過來了。”
===第五章 且飲此杯===
“你看我現在多好?天下第一內府欸,天下第一!
我在齊國啊,有一塊很大的封地,封地百姓都是很淳樸的人。我的封地里,還有一處很有意思的建筑,有近古之風,喚做正聲殿。回頭你一定要去坐一坐。
我呢,現在是大齊青羊鎮男,同時還是四品青牌捕頭。
齊國的青牌捕頭啊,就像緝刑……啊哈哈,四品是什麼概念?外樓修士才能踏進那門檻呢,哥哥我提前就拿到手了!
從近海群島到齊國臨淄,哥哥我到處都是朋友,什麼事情都擺得平。
無論是爵位還是官位,這一次奪魁回去,還有得升呢!”
姜望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,也不知是在解釋些什麼。
但說著說著,也終于不能再笑下去。
最后道:“別說我,說說你吧。這兩年都在牧國待著嗎?”
“啊,我在邊荒。”趙汝成的視線從酒液上挪開,抬起頭來,微笑道:“以前浪費了太多時間,就稍微努力了一下。沒想到這麼隨便一努力,就成了天下第四內府。”
“邊荒……”
姜望重復了一遍,視線落在趙汝成缺失光澤的寸發上,目光很柔和:“那你殺了多少陰魔?”
“我殺了多少陰魔……”趙汝成似是算了算,然后笑道:“我數不清了。宇文鐸那里或許有答案。”
見著姜望疑惑的表情,他解釋道:“就是那個辯發的家伙,那天在狻猊橋跟你差點打起來的那個。”
姜望當然記得這人,后來在演武臺上,宇文鐸還沖上臺來抱走趙汝成來著。是個很有義氣的莽撞漢。
“你們交情挺好的。”他笑道。
“他是個還算厚道的人。”趙汝成這樣說著:“我在牧國過得也不差啊。要朋友有朋友,要紅顏有紅顏。”
兩個人又沉默了。
他們各自藏著傷痕,一路走到這里。
他們都知道,在這個世界上,或許只有他們彼此能夠感受彼此的痛苦,但也都不愿意讓對方感受。
于是沉默。
酒倒了兩杯,但兩個人都一口未飲。桌上的菜肴,都是以前在楓林城常吃的,但他們也一箸未動。
“說起來……”這一次是姜望先開口,看著桌上菜肴,仿佛能細究出什麼重要的線索來:“怎麼不見鄧叔?”
“他啊。”趙汝成笑道:“在牧國待著呢。每天趕著幾匹馬,馱著貨物,四處售賣。做一個五馬客,游戲人間。”
這的確是鄧岳想要的生活。偽裝成五馬客的時候,與人討價還價的時候,做一個普通人的時候……他笑得最自然。
姜望心里繃緊的弦松了松,他點點頭,說道:“這很好。”
“你現在也知道我的身份啦。”趙汝成笑眼迷人,語氣輕松:“鄧叔就相當于我的御前侍衛,他很厲害的。”
“以前還真沒看出來。”
姜望的語氣也輕松了一些:“就覺得鄧叔每天就婆婆媽媽地跟在你后面,哪里像個高手,天天就是‘太晚了,公子回家吧’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!”趙汝成笑得很大聲:“那時候他真的很煩人。”
笑著笑著,紅了眼睛。
他說道:“事情發生的時候,鄧叔第一時間帶著我去了明德堂,但是……沒有看到。那時候鄧叔以為是秦國的人追來了,所以一心只要帶著我逃命。過了很久之后,才知道是邪教作亂……”
他語帶哽咽:“對不起!”
但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,此時的這一聲對不起,他不止是對姜望說。
“安安沒有事啊!”姜望伸手,按在了趙汝成的肩膀上:“當時我帶著她一起逃走了!”
“你是說……”趙汝成猛然抬頭。
當年逃離楓林城時,沒能救下姜安安,是最讓他愧疚的事情。
他一直以為,整個楓林城域,除了他之外,只有姜望機緣巧合活了下來。所以他甚至不敢提安安的名字,就是怕姜望因之傷心。
姜望的手上用了力:“當時我掌握了一道用壽命催動的秘法,而我只有一次機會……”
當下,他就把楓林城覆滅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,與趙汝成講了一遍。
包括他跟白骨道的接觸,包括他在災難發生那天所做的選擇。那時候他把唯一一次拼命的機會,留給了安安。也因此放棄了凌河、趙汝成、唐敦……
對于那一場災難,趙汝成一直只有零零散散的線索,和一些私底下的猜測分析。雖然后來結合姜望的情況,也大概想到了部分真相,但還是第一次真正了解整個楓林城之覆的具體經過。
那地陷城塌的一幕,如在眼前。
那種憤怒、痛苦、煎熬,一似昨夢。
不由得俊臉生寒,咬牙道:“莊君狗賊,我必殺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