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啊!”
尖叫聲四起,匆匆來去的人群轟然而散。
守城的衛士立時腰刀出鞘,亦有人去敲響大鼓。
而這人仍然立在道路中央,仿佛對這一切無動于衷。
“一直都有人好好說話,一直都有在好好說話。”
他搖頭道:“是你們姓田的人,聽不懂啊!”
拔出制式長刀的田四復,手都在抖,嘴里亂糟糟地喊著,腳下卻未往前半步。誰都看得出來,這個戴斗篷的人,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……
不知為什麼,此刻他竟在危險之外,莫名地想到,剛剛被打死的那個衛兵,其實并不姓田。他才是姓田的……當然,他這個田也并不如何,不然他也不會在這里守城門。
但是腿更軟了。
悍然出手按殺衛兵的那個人,就在連接城門的這條大街上,隨手將斗篷解下,往旁邊一扔。
嗖!
那材質尋常的斗篷,呼嘯著旋飛而遠,聲音驟然激烈起來,直直轉進一家店鋪,將整棟房屋都撞出一個光滑的破洞!
斗篷摘下后,因而也露出了,他那張胡茬唏噓的、中年模樣的臉。
此人就在這長街之上,放聲長嘯:“世誼多年,久疏問候。扶風柳氏,柳嘯登門拜訪!田家何人在!?”
扶風柳氏唯一的神臨境強者柳嘯!
當年親自出手,帶人于長明郡圍殺田安平,卻被對方臨陣突破,未能功成的柳嘯!
大澤田氏之世仇!
在田煥文、田希禮都不在的這一天,在田安平十年刑期將滿的七月。
他登門拜訪!
他問田家何人在,但想來也不需見旁人。
其聲滾滾,覆壓全城。
在田四復驚恐的目光中,那柳嘯直接拔身而起,在混亂的人群頂上疾飛而過,在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,目標直指那即城正中央,輔弼樓!
……
……
臨淄。
太廟之前,廣場之上,眾皆肅容。
禮官捧旨,在丹陛前高聲宣道:“……今有重玄氏名遵者,絕世風華,為國而爭。于觀河臺揚威,使天下知我大齊英杰……賜元石百顆,黃階絕品道術一部!勉以其心,正以其行。當不忘青云之志,常懷厚載之德,欽此!”
白衣如雪的重玄遵,躬身行禮謝恩,風采儀表,依然是無可挑剔。
賞賜不算輕,但對于重玄遵來說,也說不上重。
不過人們也都清楚,往常黃河之會也不是沒拿過第二,須不會有如此隆重的大典。重玄遵能得這份嘉賞,多少是沾了點此次奪魁而歸的光。
但話又說回來。
“絕世風華”這四字,宣讀在圣旨之上,已足見齊天子對他的期許。
算是對民間一直流傳的所謂“奪盡同輩風華”之語,做了一番認證。
其它的賞賜什麼的,倒也沒有多麼重要了。
而這個風度翩翩的白衣貴公子,嘴角依然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,不見驕態,不見卑心。
甘為配角的重玄遵,才足見其人無匹的自信。
明知今日是姜望的主場,他也沒有半分暫避鋒芒的意思。
他就算提前退場,隨便找個理由去閉關,也沒人會說他什麼。畢竟他在觀河臺上的表現有目共睹,人們也都知道,他是一個怎樣驕傲的人。
但他就是照常參與了這次大典,跟今日注定最耀眼的姜望走在一起。
旁觀著姜望的榮耀。
其傲世之度,不言自表。
便有些有意要看他笑話的人,那些輕蔑的意味,也都流散在他飄飄的白衣后。
黃河之會的魁名,固然是至高榮耀。
但就這樣一個魁名,還不足以壓制他重玄遵。
姜青羊固然是光彩奪目,他又何須避讓鋒芒!
===第十章 恩賞何極===
高昌侯田希禮,僅看外貌,是一個長得很斯文的中年人。略有些瘦,衣著打扮都很規矩,沒有什麼惹眼的地方。
此刻他雙手疊于身前,平靜地看向廣場上的那個年輕人。
其人在這萬眾矚目的情況下,依然昂首直脊、意態從容,那種骨子里的自信寧定,令人贊嘆。
當真是后生可畏。
姜望的封地青羊鎮,正在日照郡的范圍里,而日照郡鎮撫使田安泰,是他田希禮的兒子。只要不作妖,關系不會差到哪里去。
真要論起來,在齊陽戰場上,田安泰和姜望,那也是袍澤一場,一同奮戰過。
姜望還去過七星谷歷練呢!田家當時也給了一些優待,雖然彼時是看在重玄勝的面子上。但也算是一份香火情了。
所以他的心態很平和。
說起來,這一次黃河之會,為國出戰的三個天驕里,有兩個都跟重玄家扯得上關系。姜望與重玄勝的交情齊人盡知,重玄遵更是重玄氏嫡脈。
而這兩個天驕,也都在觀河臺上大出風頭。
重玄氏儼然已是最近這段時間里,大齊最引人注目的名門。
那重玄云波未親來觀禮,想也是為了低調考慮。
近年來重玄云波越來越少出席重大場合,本身亦是一種訊息。老侯爺早年在戰場上傷了根本,終生無望神臨,如今已一百多歲,氣血兩衰。重玄家繼承人的名分,也該定下來了。現今正是在慢慢淡化自己的影響力,不過誰來替上,卻好像還沒有決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