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遠及近,首先當然是這座城池進入視野。但更有一個存在,第一時間奪走了所有的視線。
那是一個人。
一個披發覆面,被吊在城門上方的人!
其人身上,金光隱隱,玉色流澤,赫然是一位神臨修士!
而現在出現在即城的神臨修士,還能有誰?
姜望的心中,掀起了驚濤駭浪。
他此來是為了鎖拿柳嘯回臨淄,事實上他當然不可能是柳嘯的對手,只是憑借天子之威儀,叫柳嘯束手罷了——他路上仔細思量過后,覺得這不是什麼大問題。
柳嘯不是瘋子,他有他珍惜的、想要維護的東西,那麼他就懂得敬畏。
姜望不是沒有想過,他來即城,會看到什麼樣的情景。
扶風柳氏郁積近十年之深恨,說不得便要促使柳嘯在即城大開殺戒,反正結果都是一個死,其人未必只殺一個田安平!
姜望以為他要看到一個破敗的即城。
或許他要在廢墟之中,才能尋見柳嘯,傳達天子之諭,鎖其回都。
但他何曾想過,會有眼前一幕?
柳嘯以神臨境之修為,選在一個田氏強者在外、大澤郡空虛的時候,來即城強殺田安平。這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。
他自己也以為田安平難有幸理。只是因著心底的忌憚,猜測田安平或許有逃走的可能,
可現在,卻是柳嘯被吊在城門上!
這怎麼可能?
這完全違背修行之常理,他這實至名歸的天下第一內府,在神臨強者面前保命都難。同樣被鎖在內府境的田安平……怎麼可能?
田家還有隱藏的神臨境強者?或許是什麼大陣,什麼殺手锏?
又或者,難道田安平早已經打破禁令,悄悄破境?——且不說這是怎麼做到的,難道大澤田氏真敢不在意齊帝之威嚴嗎?
姜望鎮壓住心中波瀾,踏落地面,洪聲宣道:“我乃御封青羊子、三品金瓜武士姜望!奉旨前來,鎖拿柳嘯歸京!”
無論如何,他奉旨前來,須不能丟了天子威儀,自是凜然無懼。
他又看了一眼被吊在城門上的那個人,氣息倒是還在,但一動不動。
然后看向那衛兵,問道:“此人可是柳嘯?”
田四復遲疑了一下,才道:“是……是!”
姜望也不廢話,直接道:“人我現在帶走。”
田安平在哪里,柳嘯為何會變成這樣,他都不想去探究,那也與他無關。
他接到的命令,是鎖拿柳嘯回京,做好這一件事情就可以。
田四復等人面面相覷,不敢相攔,又沒有資格做主。
姜望也不理會,徑自踏空而上,如踏虛無之階,走到那被吊著的、披發覆面的柳嘯身前。
他的雙手呈十指交握狀,被一根繩索捆住,吊在城門上。
呼吸微弱,但畢竟存在。
姜望并沒有直接將柳嘯放下來,而是先撥開了其人的垂發。
他要先確認清楚柳嘯的狀態,做到心中有數。免得路上出了什麼事情,叫他說不清。
他于是看到了一張眼睛圓瞪、微張著嘴唇的、呆滯的臉。
嘴角甚至還有口水流下。
堂堂神臨修士,遭遇了什麼?
五識被封?神魂受損?
城門前這些即城的衛兵,又是在恐懼什麼?
姜望仔細觀察著柳嘯的眼睛,卻在其間看不到任何靈動的色彩。他還活著,但精氣神好像都已經被抽離。
無論姜望怎麼觀察他。
都微垂著頭,一動也不動。
姜望皺了皺眉,伸出食指,按向其人的眉心——
忽然間,柳嘯的發絲一根根如毒蛇竄起,齊齊向前方噬來!
姜望直接一個縱退,落回地面上。
“誰讓你動的。”
一個聲音這麼說。
這應該是一個問句。
但因為說話者并沒有體現出疑問的語氣,反倒似在陳述一般,因而讓這句話,產生了一種致命的壓迫感。
又或者,那種壓迫感,只是因為那個人。
姜望看向城門深處,在城門內,站著一個身披單衣、赤足踏地的人。眼神愣愣的,像是在發呆。
田安平!
直至此刻,柳嘯頭上那些猙獰如蛇的黑發,才倏然垂落,重新覆在柳嘯的面上。
以發覆面而死者,死后亦無顏見人。
可柳嘯……明明還活著!
姜望手按在腰側長劍上,直視著田安平其人,緩緩說道:“誰讓我動的,我想我已經說過一遍了。”
田安平抬眸看了他一眼,眼神中帶著些許迷惘,似乎驚訝于他的膽子。
“我在七星谷見過你。”
他這樣說道,然后問:“你是誰?”
似乎直到此時,他才開始正視姜望這個人。
被田安平重視,不知是幸還是不幸。
但姜望只道:“我也已經介紹過自己一次,如果你沒聽清楚,不妨等會問一問你的手下。現在換我問你——”
他就在這即城城門之前,昂首仗劍,直面著田安平,也直面著整個即城,眼神凌厲起來:“田安平,你想抗旨嗎?!”
(本章完)
===第十七章 對峙===
姜望這句質詢,擲地有聲,聲色俱厲。
驚得城門外的那些衛兵,全都心神一顫,幾乎要跪下去。
身為帝使,自傾天威。
姜望只身站在這里,身后卻是整個大齊帝國!
當然,大齊帝國亦包括了這小小的即城。
面對天子之怒,誰能不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