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是某種宣示。
在乾陽之瞳的注視中,那座四四方方的城池,有千個萬個密密麻麻的房間虛影,升在空中!
每一個房間都相同。
就如……內府一般!
姜望立時想起來,他初次來即城,還在城中住了一晚。彼時就覺得,這即城格局下的各個房間,很像是內府深處開拓的房間。
那時候他還猜想,田家人經營即城,是不是仿造內府格局的建造。
因為都太相同了。
他在每座內府深處,都開拓了三千房間,也同樣是沒有一個不同的!
對于這座城市的忌憚,也是他先前不肯入城的原因之一。
而現在……
那種忌憚好像有了答案。
田安平竟不知用什麼方法,把內府房間,煉入了即城中。
一整座城池,都是他的內府!
生活在這座城池中的人,如何能夠不恐懼?等同于生死操之于人手,而且自身所有的秘密一覽無余。
何以神臨境的柳嘯,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,似乎也能夠解釋一二了。
就像他在自己的通天宮中,有信心迎戰任何對手一樣。
外人又如何能在田安平的內府里,與田安平為戰?
況且這內府如此不同,況且這田安平,如此不同!
===第十八章 俱是君恩===
“啟稟陛下,已笞滿五十!”
太廟之前的廣場上,春死軍統帥曹皆親手執行的笞刑,終于是結束了。
于受刑者來說是一種折磨,于觀刑者而言,又何嘗不是心驚肉跳!
此時跪在地上的兩位勛爵,面色如出一轍的慘白。裸露的上身,同樣青紫鞭痕交錯,猙獰如蛇印。
笞刑以十下為一等,共五等,五十已是最高。
原則上來說,這是最輕的刑罰。但若是執刑者蓄意為之,活生生將人抽死也不難!
曹皆平伸右手,等侍立一旁的太監將刑鞭拿走,才轉身站回高臺。
齊天子道:“起吧。”
田希禮和柳應麒,才各自穿好上衣,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。
兩人的修為實力并不相等,曹皆作為這次笞刑的執行者,很好地控制了力量。抽在兩人身上的鞭子,也分別局限在神臨與外樓層次。
所以他們兩個人,此刻是同樣的搖搖欲墜。
天子又道:“若是站不穩,可以先下去歇著。”
“謝陛下恩旨!”田希禮拱手道:“臣……站得穩!”
柳應麒亦道:“臣……臣也……”
撲通。
一句話未說完,人已跌坐在地。
但地上仿佛扎著刀子般,他一跌下去,馬上就彈了起來,也不知從哪里生出來的力氣。
“臣站得穩!”他咬牙說道。
青羊子去拿柳嘯,還未歸返。
田家柳家這件事,還未結束。
在這樣的時刻,誰都不愿意離場。留在這里還有爭取的機會,若就此離場,便只能等待命運了!
天子不再說話。
群臣亦緘默。
太廟之前,陷入壓抑的安靜中,所有人都在等待結果。
不多時,有太監小步去到普通百姓所在的高臺,悄聲說了一些什麼。
大概是諸如已經可以散場回去的話,大部分普通百姓當場就離開了。還有一些人則留在現場。
與會的百官勛貴則無此幸運,他們必須要在這里等待結果。
日頭漸漸偏移,這過程實在太慢。
直到……
那青衫仗劍的身影,提著一個人,緩步走進廣場來。
人們松了一口氣,不管結果如何,總算是有一個結果了。
焦灼的人們,首先注意到青羊子,其次才注意到他手里提著的人——那人面朝下,長發披散垂落,雙手十指交握,被一根斷繩綁著。
姜望是提著他的后腰腰帶,如此一路走來。
有人便忍不住皺了眉。
柳嘯再如何,也是一位神臨強者,強者需有尊嚴。
你姜望如何才能鎖拿柳嘯,難道自己心中沒數麼?真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內府,就能夠藐視神臨?
把堂堂神臨修士柳嘯這樣提著,像提著一只雞仔般,實在令人不滿。
宣懷伯柳應麒,更是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巨大羞辱感。
他今日裸衣受笞,他柳氏的神臨強者,被人這樣提著見駕。柳家的臉面,幾是被人踩在了泥地里!
但他看著姜望,發現自己竟無怒意。
不是這事不值得他生氣,不是今日風頭無兩的姜望令他不敢生氣,而是他突然發現自己,真的憤怒不起來。
柳氏已然如此……
柳氏已然如此!
被踩幾腳,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。
他想他應該,是認命了。
高昌侯田希禮的目光,便截然不同。只是他的目光并不落在姜望身上,而是始終盯著柳嘯,殺意激烈,直恨不得喝其血,噬其肉。
旁人的目光如何,姜望并不在意。
他從容邁步,在巨大的廣場上前行。
他的劍,在劍鞘中。
在入城之前,就已經歸劍入鞘。
這是一種態度。
他本可以提劍入城,表現他與田安平對峙過。
天子若是問起來,順勢給田安平上些眼藥不難。
但一來,天子是否樂見如此?
二來,拋開隱星世界里的事情,他與田氏并無仇怨。
即城城門口對峙,是因為身負皇旨,本身他沒有跟田安平唱對手戲的理由。
他實在是沒有必要、也并不愿意同一個頂級世家結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