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目視,以耳聽,以鼻嗅,用心感受。
遠山、密林、長夜……
被驚擾的蟲鳴鳥叫,衣袂破風聲,自身鮮血劇烈奔涌的聲音……
看到的、聽到的、嗅到的一切,都在心中不斷組合,去尋覓那渺茫一線的勝機。
青云印記碎了又現。
在秋月之下,一襲青衣的當世天驕倏忽左右疾馳,嘴角血跡未去,眼神卻未見惶惑,只有堅定。
他不知敵從何來,不知敵人是誰,不知如何才能逃生,不知何時是盡頭!
但他堅定掙扎。
窮他所有,盡他所能。
……
……
緝兇隊伍分散的那處山坳,竟有幾分清幽。
厲有疚飛回來的時候,岳冷正在四下察看著什麼。
“岳大人!”厲有疚問道:“人拿到沒有?”
“叫他跑了!”岳冷反問道:“你那邊呢?”
厲有疚搖了搖頭:“這些狗崽子,跑得可真快。”
“對了。”他又問道:“姜望人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岳冷四下看了看:“我也剛回來,根本沒有看見人影。”
“有什麼戰斗痕跡嗎?”厲有疚有些嚴肅地問道。
“也沒有找到。”岳冷說。
厲有疚運神于目,察看了一圈,指著一塊山石上的特殊印記,笑道:“這小子先回去了!”
對于青牌的特殊印記,岳冷自不陌生,看過之后,跟著松了一口氣:“黃河魁首要是出了什麼事,咱們兩個可是難辭其咎。”
厲有疚的語氣也很輕松:“若真把國之天驕弄丟了,主要還是得我負責,畢竟是我帶他出來緝兇的。”
“行了,先回去吧。”岳冷沒有心情開玩笑:“陽國余孽這事,沒有那麼簡單。這兩個人能從我們手上跑掉,實力自然不凡。陽國那一個亡國的皇子,能有這麼大的能量?”
厲有疚也點頭道:“這案子是需要再研究。
但也說不定是雇的人,那個陽玄策手里,有個什麼復國寶庫之類的籌碼也不稀奇。對了,你追的那個人,你有捕捉到什麼信息沒有?是地獄無門的閻羅嗎?”
岳冷道:“應該不是閻羅。但也看不出跟腳來,逃得太快了。”
厲有疚附和道:“是啊,也不知是什麼來頭。這些黑耗子,一個個的,藏得倒是很深!”
兩位神臨境的捕頭,就這樣一路交流著,飛回了齊國。
……
……
“什麼?姜捕頭沒回來?”位于鹿城的青牌秘密據點里,厲有疚皺眉問道。
林有邪當時正在畫畫,畫的是城門前的墜尸……這當然是黃以行的墜亡圖。
聞聲頓住了細筆:“姜大人不是跟您一起去抓陽氏余孽了麼?怎麼是您和岳大人回來了?”
岳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,猛然轉身看向厲有疚:“此事你要負責!”
“該厲某人擔當的責任,厲某人絕不逃避。”厲有疚也冷了聲音:“倒是你要好好想想,要如何解釋,半路跟上我們的事情!”
方才還一副親密戰友樣的兩個人,頃刻劍拔弩張!
實在是現在的姜望,已絕非無足輕重的小角色。這是一位官居三品的絕世天驕,是大齊年輕一輩的旗幟人物!
林有邪垂下了視線,落在那副畫里、一片尚未完成的黑瓦上。
便在這個時候,一個小吏匆匆走進來,手里拿著一根玉簽。
“有什麼緊急消息?”厲有疚問道。
這小吏是此處秘密聯絡點的人,自然是認得他們三個的。
聞聲直接匯報道:“照衡城的總捕頭出事了,滿門被滅!”
“包括那個總捕頭嗎?”林有邪問。
小吏答道:“包括他,全家上下,無一活口。”
岳冷也是了解過姜望、林有邪調查的這起案子的,當然知道照衡城那個總捕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。
因而問道:“現在可有什麼線索?”
小吏有些緊張地說道:“姜大人去那里調查過!”
===第四十三章 顧師義===
姜望已經察覺到,他正在被有意識地驅趕著。
他拼盡全力才能在這神秘強者一次次地攻擊下留存性命。
整個奔逃路線曲折歪斜,偶有反復,但總體卻是一直往西。
也就是說——
離齊國越來越遠。
對方如果要殺他,早就可以殺死他了。
但如說對方對他并無殺意,多數時候的攻擊,卻都是足以致死的強度。他若一個閃避不及,早已交代當場。
對方好像并不著急殺死他,又不介意殺死他。
唯獨明確的,就是這個神秘的敵人,的確在享受追殺他的過程。
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轉向,逃去什麼重要地方,引其他強者插手戰局,從而為自己求得生機。
但追殺者是如此強大,全方位地碾壓于他,與他在大部分時候,都只有兩個選擇——
按照對方留出的安全路線逃竄,或者死在當場。
他沒有選擇。
雖說是“安全路線”,卻也要他拼盡全力表演,才能夠擠得上去。
這條“安全路線”,完美地錯開了一路上所有的大勢力。只在荒野、國境線、無人的地方蜿蜒。
只往西去。
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,他不知道。
這一路追逐要持續多久,他也不知道。
生死危機長時間縈繞,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極端的折磨。
脫離了公平的擂臺環境,脫離了同層次的對手,他這個天下第一內府,才重新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。
真實的生活,往往沒有公平可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