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沒有鐵證的情況下,什麼污水也不能沾身。
這是齊國的需要,而不為任何人的意志所左右。
剝皮抽筋這四個字,重玄勝說得輕描淡寫,岳冷厲有疚,仿佛也只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。
唯是如此,才見得他的手段與自負。
姜望這一路走來,多在風口浪尖上,成長良多,可以說所有人都看得到他的鋒芒。
重玄勝與之同行,常常不顯山不露水,但以他的智慧,這麼長時間苦心經營下來,力量又膨脹到了何等地步,恐難叫人盡知!
姜望聞言笑了:“看來我若想報復他們中的哪一個,現在抹脖子,倒是最簡單的選擇。”
重玄勝也笑:“冢中枯骨,怎配你以此相報?”
厲有疚和岳冷。
一個是四大青牌世家的后人,神臨修士,三品青牌。
一個更是一代捕神。
但在重玄勝口中,也不過是冢中枯骨而已。
姜望說道:“我想,岳冷和厲有疚,兩人之中,必有一人與平等國有牽扯。甚至于,就是平等國成員。”
“現在還說不好。”重玄勝搖頭道:“這兩個人都是頂資深的青牌,要想正面在他們身上找到什麼破綻、線索,基本不可能。鄭商鳴與我傳過消息,北衙現在也只是暫時以問話的名義將他們禁足罷了。”
姜望嘆道:“我還是想不明白,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。兩個人都很有些奇怪。”
“誰也不是誰肚子里的蟲,誰也不可能完全洞察誰的心思。這是我一直提醒自己的事情。”重玄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:“看來你還沒有反應過來,重點在哪里。”
姜望愣了愣,旋即也想明白過來。
重玄勝之前的那句話里,重點當然在鄭商鳴!
鄭商鳴之所以給重玄勝傳消息,當然是看在他姜望的面子上。
但同時,他的傳話,代表至少在鄭世這里,姜望并沒有什麼問題。
在某種程度上來說,這幾可以代表天子的意志!
天子以這種隱晦的方式,寬慰了姜望的心!
而今之齊天子,親手鑄就齊國霸業,威望無以復加,恩罰皆出圣心,只言片語,即是金科玉律。何以需要用這般隱晦的方式,來寬慰姜望呢?
天子亦有所圖!
隨著重玄勝的點撥,姜望越來越清晰地看到,在這無比紛亂、千絲萬縷看不到清晰主線的棋局里,他只不過是一處邊角!
黃以行突然身死,曹皆暫被禁足,只不過是一個開始。
他的生死劫爭,在這個突然展開的棋局上,可能不過是一兩顆棋子的得失!
“不要太感動了。”重玄勝忽然說道:“天子權術,如何能測。這次你若是死了,身后之名自是無憂,但又到哪里來感受這份圣眷呢?”
北衙都尉鄭世,能允許鄭商鳴私底下為姜望傳消息,就表示,天子并未被流言影響,依然信任姜望。這毫無疑問是圣眷甚隆,或該讓人感激涕零、肝腦涂地。
但是另一方面,殘酷的地方在于……天子入了這局棋,卻根本未對姜望的安全有任何保障,全憑自爭罷了。
對天子所要的勝利來說,天下第一內府,也是可以忽略的。畢竟天驕每代都有,哪怕是黃河魁首,魁首的價值已經在那里了。天子的恩榮已經給夠,而現在是另外一場勝負。
“難怪古來智者難善終!”姜望笑道:“任是哪位天子,也不愿自己的心思,被人窺破!”
重玄勝深深地看了這名滿天下的青羊子一眼。
他一直嘲笑姜望的智慧,但姜望其實也很聰明,“蠢”只是相對他而言。
他提醒姜望,不要被齊天子的帝王權術所操縱,感恩戴德,傻乎乎的拋頭顱灑熱血。
而姜望提醒他,有時候天子的真實心思如何,并不重要。天子需要你感恩戴德,那你感恩戴德就是了!不要仗著自己智計過人,就自以為能跳出一切,無視天子威權。
他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,為什麼齊天子對姜望,如此恩寵,有遠超過別人的親近。姜望雖然不及他聰明,但往往能夠抓住事情的本質,非常清醒!
“哈哈哈,所以晏相歸隱,江相綿軟,陳澤青沉默寡言,田安平動輒發癲。活得都累!”
重玄勝哈哈一笑,便將這話題揭過,轉道:“秦廣王和仵官王聯手殺蘇奢之時,只有你們四人在場。現在這件事情被掀出來,你覺得會不會是尹觀做的?”
“說實話,我不知道。”姜望說道:“我與尹觀雖然相熟,也算得上有些交情。但他并不是一個會把交情作為考量的人。為了達到他的目標,做什麼事情都可以。或許有人能夠例外,不過那個人不是我。”
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,他想到的是蘇沐晴。尹觀在佑國下城二十七城里的那個表妹。
如無意外,現在應該已經在上城生活。
隨著尹觀聲名愈著,佑國方面就愈要重視她。
“如此說來,便不是尹觀。在這種時候把你掀出來,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。”
重玄勝略想了想,便果斷道:“那就是蘇奢了!”
“怎麼可能?”姜望這一次很難同意:“我親眼看到蘇奢被殺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