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事求是地說,對于“被追殺”這種事情,姜望也已經很有些心得,雖然他未必愿意有。
東行中域是無比兇險的選擇,因為那畢竟是在景國的勢力范圍內。
哪怕他選擇的路線再精妙,潛蹤藏形的功夫再好,也很有可能意外碰上哪個景國強者,就當場受縛了。
但對此時的姜望來說,這又或許,是唯一一個有機會逃脫的選擇!
……
……
景國實行府縣制,全國共有四十九府,是當之無愧的中域第一帝國,虎視天下。
靖天府是景國最靠近長河的一府,甚至于在靖天府的府治城樓之上,便可以眺望長河滔滔。
而世所周知的黃河河段,便是起自沃國,終自景國靖天府。
這一府的地位,在整個景國里,都非常特殊。
此時,在靖天府內的某一座道觀中。
正殿高闊古拙,四下空闊,并無什麼神塑,甚至連一張畫像也沒有。
地上擺著六只蒲團,結成一個圓形,并無主次之分。
盤坐在蒲團上的道士們,正在激烈爭論,一個個指手畫腳、面紅耳赤,喧喧然如菜市場。
“我大景乃泱泱帝國,為區區一個內府修士大動干戈,恐為人笑!”說話的道士鶴發童顏,身形高大,極有氣勢。
“蒼參老道此言不妥。”一名面容奇古的道士,搖頭晃腦道。
蒼參老道瞪著他:“那你有啥意見?”
“吾沒有啥意見。”面容奇古的道士聳了聳肩:“隨便,都可以,你們決定。”
蒼參老道吹了吹胡子:“區區一個內府修士,你們也要浪費時間!”
“是天下第一內府。”一名身穿素色道袍的女冠提醒道。
“哼,茯苓你少跟我抬杠,若不是……”蒼參老道顯然有些不認可。
“行了。”坐在他對面的一位玄袍道士出聲道:“先時選的那一位,便是沒有出事,也未見得是秦至臻的對手,更別說同姜望比。在內府層次,這年輕人的確是天下第一,這沒什麼不可以承認的。”
“既然他這麼有前途,現今在齊國又處境艱難,飽受猜疑。咱們索性將其招攬,不是更好?何必要為莊國出這個頭?替他們消滅隱患?”
蒼參老道皺眉道:“姓莊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。觀河臺上還丟盡咱們道脈的臉。”
“咱們不是替莊國出頭。”玄袍道士皺眉道:“咱們出手,是為了維護上古誅魔盟約。”
“半夏,這話可以騙別人,不能用來忽悠自己。”蒼參老道不屑一顧:“莊高羨拿出來的證據再真,你又敢信?他可是莊承乾那丑奴的后人!”
“非也非也。”那面容奇古的道士又出聲道:“證據就是證據,跟誰拿出來的沒有關系。”
蒼參老道瞧著他:“陳皮,你是介意我提‘丑’字呢,還是說你很相信莊高羨?”
“這麼說話可就沒意思了。”號為‘陳皮’的道士攤了攤手:“你們說信就信,說不信就不信,隨你們咯。”
“啥時候問你你都隨我,我說什麼你又都反對。”蒼參老道怨氣極大:“我看你煉魔把腦子煉壞了!”
“你們看。”面容奇古的道士左右看了看:“他又急了。”
蒼參老道大怒:“我急你娘個腿!”
“行了行了。”旁邊一個風度翩翩的道士擺了擺手:“蒼參你和陳皮都閉嘴。加起來都快一千歲了,還沒完沒了的,幼稚不幼稚!?”
他咳了一聲,清了清嗓子:“要我說,信不信并不重要,說得過去就行。反正只是順帶手的事情,敲打敲打齊國也好。
但是現在……”
他問道:“死了四名蕩邪軍的神通外樓,這損失如何回補?”
“自是找莊高羨!”一名看起來最為年輕、最是貌美,但表情也最嚴肅的女冠說道。
“同意。”這風度翩翩的道士說。
“白術同意我也同意。”號為茯苓的女冠道。
號為‘半夏’的玄袍道士則笑了笑:“既然是甘草道長的意見,老道當然沒有意見。”
蒼參老道點點頭:“便這樣辦。”
“吾以為不妥。”以‘陳皮’為號的、面容奇古的道士,又果斷唱反調。見其他道士都轉回頭來看他,眼神不善,便撇了撇嘴:“那你們同意就同意咯。”
“那誰去?”蒼參老道問。
安靜了一瞬,又很快喧鬧起來。
“這個,我來說兩句啊。”白術道:“咱們靖天六友里,我最有面子,長得最氣派。這去西境辦事,我當仁不讓!”
“得了吧。”蒼參老道甩了個白眼:“蔫白菜灑清水,一天到晚裝新鮮呢!要我說,此事就得要一個德高望重的去,才能壓服那姓莊的,好好收回利息。當然呢,我的確是比較合適……”
“不妥不妥。”陳皮又搖頭,他的丑臉皺在一團:“小人畏威而不懷德,當然是要更有威嚴的人去。”
茯苓女冠小聲提醒道:“長得嚇人不等于有威嚴……”
“哎呀,大家不要吵了,一點小事吵什麼吵?傳出去還以為咱們靖天六友不團結呢!”一身玄色道袍的半夏及時勸架,然后搖了搖頭,嘆息道:“說起來,其實我當年就跟莊承乾有過交流。對莊國也是有些了解的。”
“哈,不就是因為你,才被騙得團團轉嗎?”蒼參老道冷笑:“被人吃了餌還脫鉤?”
“老匹夫你說什麼!”
“許做不許說?”
……
一時竟吵了起來。
而且是你罵我來我罵他,互揭老底,吵得不亦樂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