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力的差距,他想是已經展現得足夠明顯。
是時候放棄抵抗了。
不過就在下一刻,他就聽到了嘰嘰喳喳的鳥鳴,他看到流星劃過長空,他看到天地之間,一朵一朵的焰花開放……
火界之術!
姜望并不知放棄為何物,火界鋪開的同時,左眸轉為赤紅。
單騎入陣圖已鋪開,落日又復往西墜。
同時在肉身和神魂層面,發起了進攻!
煌煌烈日自天而墜,幾有毀天滅地之威勢。而那著陰陽道袍的俊朗身影,只微笑著翻起手掌,只手撐天!
把“太陽”一掌按回了天穹,似乎按在了極壁之上,將這顆“太陽”,整個按扁了、又按碎!
神魂層面的幻象瓦解了。
姜望的乾陽之瞳猛然閉上,流下一道血淚。
而在身外的世界,趙玄陽卻不閃不避,左右打量著身處的火界,嘖嘖稱奇:“真是天才的創想,竟已有生機的萌芽。如此美景,可謂壯麗矣!”
這是全方位的差距,這是徹底的碾壓。
但真正的勇氣,不是強者決戰弱者。
是挑戰不可能,挑戰絕望!
姜望的左眼在流血,神魂之力被擊潰,人卻在火界之中往前,一劍斬出,昂然、倔強、勇毅!
人立于天地間,當以撐天地!
他極其昂揚的氣勢,在這個瞬間,似乎與此方火界,產生了微妙的聯系。
天地之中有了“人”!
火的世界里,有了真正頂天立地的“神”!
純以劍術而論,姜望迄今為止最強的劍式,當然是人字劍。
劍仙人狀態下的絕巔一劍,則更多是統合神通之力,融貫種種于一,類似于重玄遵的日月星三輪斬妄刀。
此一時,姜望在火界之中斬出人字劍,在神臨天驕趙玄陽面前,展現人之勇氣和不屈。
而火界之術,是姜望現在能夠動用的、最強的術。
糅合神通、圖騰、道術,合于一境。
迄今為止最強的道術,和迄今為止最強的劍術,在此刻達成了奇妙的統一。
在如此令人絕望的對手面前,姜望愈挫愈勇,再有突破。
術已生界,劍已成道!
“好!”趙玄陽眼睛一亮。
這一亮,就再也沒暗過。
他的眸中好像跳出一個飄渺人影,跳到了他的木劍上。
木劍生燦光。
而趙玄陽左手握持此劍,豎于身前。
木劍劍身,恰恰抵住姜望的劍尖!
木劍的劍身,把趙玄陽的臉分割成兩個部分。一側映著火界之光輝,一側卻似隱在陰影中,看不真切。
縱劍而來的姜望,就這樣與他對視。
在趙玄陽的眼睛里,姜望沒有看到情緒。
在姜望的眼睛中,趙玄陽不曾找到絕望。
他們彼此對視著,戰斗的意志在碰撞。
時間和空間,仿佛都已經凝固。
其時也,天邊流星劃過,空中焰雀飛舞,四周焰花搖曳。
那黑袍的少年,劍撞南墻。
而這絕世的神臨境天驕,巍巍然如高山,堅不可摧,勢不可移。
姜望不得再進,人和劍都定在半空,而趙玄陽嘆了一聲:“已撞南墻胡不歸?”
一聲嘆息之后,他將手中豎持的木劍輕輕一轉,長相思的劍尖,就順著木劍轉開的方向,貼著木劍劍身,刺了出去。
剛好從趙玄陽的臉側穿過,刺破了空氣,卻不曾傷到他一根頭發。
長相思滿月般的劍柄,跟著撞上了木劍的劍鋒。
人與劍趨同。
此時姜望整個人也已經貼近身前。而趙玄陽右手捏拳,直接簡簡單單地一拳,轟在了他的腹部。
半空之中,姜望如蝦弓起,五座內府連同通天宮,都在急促的震蕩中,一時間失去了抵抗之力。
而趙玄陽松開拳頭,手中一抖,抖出一根金色的繩索來,繞了兩繞,便把姜望牢牢捆住。
這繩索也不知是什麼材質,捆上身的瞬間,隱隱的金輝印上通天宮……姜望體內的道元仿佛已經凝固了,再也動彈不得。
勝負已分。
這是一場沒有太多懸念的交鋒,或許唯有姜望自己,還在嘗試著掙扎出一種可能。
現在,這種掙扎宣告失敗了。
瑰麗的火之世界就此崩散。
他們身處的這座酒樓,已經焚了干凈,什麼也不剩下,恍惚一片焦地,成為這座城池里丑陋的瘡痕。
余波雖被限制在這座酒樓中,但方圓一里之內,已經看不到人影。
只有屬于中山國的超凡力量,在一里的范圍之外守著……等待收拾殘局。
趙玄陽這時才看著姜望:“在你剛才那一劍里,我幾乎看到了大道雛形。可惜,你晚生了十年。”
他想了想,又道:“不,或許五年。”
在他看來,有十年或者五年的時間,姜望就能成就神臨,能真正與今日的他交鋒。這可以說是極高的評價了。
但現在在趙玄陽這里得到很高的評價,未必是好事。
他未來的上限越高,他的敵人就越舍不得放過他。
此時的姜望,雙臂被金色繩索緊緊捆在軀干上,無法動彈。
他的左眼緊閉,血痕蜿蜒而下。
仍睜著的右眼,沒有憤怨,沒有哀憐,卻是平靜的。只說道:“沒什麼可惜的。人生自有早行者。你也比有些人生得晚,我也比有些人生得早。
今日被你擒住,是技不如人,如此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