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玄陽看了他一眼:“跟你去迷界那次不一樣。我這位師弟去迷界的時候,雖然沒有強者隨行護持,但也是提前劃定了區域、探清了海族實力、確立了試煉難度的。按理說,他戰死的可能性不超過一成。且那段時間,并未發生迷界位移。”
為什麼強者恒強?因為越是強大的勢力,越能夠把他們的未來保護得很好。
“好吧!”姜望并沒有什麼羨慕或嫉妒之類的情緒,只轉問道:“所以你們覺得變數是什麼?”
“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胡亂猜疑,因而冼帥親赴迷界,要封鎖當地區域,徹查此事……只是被祁真人攔下了。說景國天驕失蹤,要真相可以,先得給齊國天驕一個真相。”
趙玄陽說的冼帥,自是神策軍統帥冼南魁,在黃河之會上維持秩序來著。而鎮守決明島的祁笑親自將其攔下,亦可視為齊景沖突加劇的證明。
“合情合理啊。”姜望道:“迷界非一家之地,海族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。封鎖迷界區域,徹查所謂真相,也不是簡單的事情。當然不能怎麼說就怎麼做。”
趙玄陽瞥了他一眼,食指往上指了指:“上面有人覺得,這是齊國兌子式的脅迫。當然,我不認為齊國會在迷界戰場對我們景國的戰士出手。”
“想也知道,齊國沒人會開這個頭。”姜望搖了搖頭,問道:“那你覺得會是哪方?”
“一時半會哪說得準呢?”趙玄陽道:“我們的敵人太多了。”
“聽到現在……”姜望皺了皺眉:“好像對我來說是好消息。”
趙玄陽對此不置可否,也沒有再說一些‘你怎麼不為我考慮’之類的廢話,只道:“那你聽聽下一個消息——苦覺和尚追了三天都沒有追到咱們,懸空寺已經明令召他回去,苦命大師聲明,懸空寺無意插手列國紛爭。
我們國內也有當世真人……不打算再容忍他。”
“所以我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嗎?”姜望居然還能笑得出來:“聽起來也不壞啊。”
趙玄陽總是能很自然地把他和姜望歸于一邊,把這段時間窮搜西境、試圖營救姜望的苦覺和尚歸于反派。
總是一口一個“咱們”。
姜望聽得多了,也就懶得反駁了。
“按照常理來說是如此。”趙玄陽輕聲道。
“所以不按常理……是怎樣?”姜望很平靜地問。
“你知道的。”趙玄陽嘆道:“雖然莊高羨信誓旦旦,說他擺出來的證據絕對經得起查驗,他說的絕對是事實。但是國內有很多人,包括我在內,并不相信他。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我不能去玉京山了?”姜望笑了:“因為齊楚牧三方施壓,真相已經不容你們擺布。因為你們景國覺得,我通魔這件事,根本經不起公開調查?因為齊國在迷界的態度,景國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?”
冤枉你的人,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冤枉。
那些假裝被蒙蔽的人,其實心里也比誰都清醒。
落井下石不過隨手的事情,井下的人死不死,又與他們有什麼關系?
因為齊國針鋒相對式的回應,因為三大霸主國罕見的、立場相近的表態,玉京山上的那場“公審”,已經不可能再被景國單獨操縱結果了。
說到底,上古誅魔盟約,是人族共遵之盟。
齊、楚、牧這三大霸主國加起來,比景國更能代表人族的聲音!
而景國高層,壓根就不曾相信莊高羨,也其實并不相信姜望通魔。
大概他們以姜望為口子,敲打齊國以前,并未意想到齊國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。
到如今勢如騎虎,已經難下。
景國不能當著天下人的面自打自臉。
所以那場“公審”,不能再繼續!
提前終止公審的辦法有很多。主動撤銷罪名、承認錯誤是一個,有犯罪嫌疑的“被審者”出現意外,也是一個。
堂堂景國,當然不可能認錯。
哪怕是面對三大霸主國的施壓,也絕不會服軟退縮。
所以他們會做出什麼選擇,實在是不難想象的事情。
只是……
這就是景國嗎?
這就是經歷了漫長歲月,號為天下第一的中央帝國嗎?
上古誅魔盟約,曾經挽救人族于危難。在現世現時,竟然也淪落為爭斗的武器嗎?
所以姜望在笑。
趙玄陽沉默了片刻,說道:“你那些各國的朋友,恐怕想不到。他們幫你,反而更害了你。”
“不,不,不。”姜望笑著搖頭:“害我的從來不是他們。我不能說,見義勇為者激怒了惡徒,所以見義勇為者是幫兇。這是沒有道理的事情。誰在幫我,誰在害我……”
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:“人心自有一桿稱。”
趙玄陽苦笑道:“你讓我有些無地自容了。”
姜望笑道:“那不如棄暗投明,拋棄腐朽的、黑暗的舊日景國,轉投新生的。朝氣蓬勃的齊國。東域風景很好的!”
趙玄陽難得認真地說道:“景國是這麼大的一個國家,每一天都有很多的事情在發生,每一天都會有很多決定產生。它犯過的錯誤,比你想象的更離譜。它承擔的責任,做過的正確的事情,也比你想象的更多。我身在其中,隨它而走。有些事情,無法改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