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僧人對著他豎掌為禮,燦爛一笑——
“施主,何不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?”
成佛!
成佛!
成佛!
那金燦燦的佛光,不停往他魔軀里鉆。
連綿的佛唱似連珠暴雨,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。
隨即勃然大怒。
我要引人入魔,哪里來的野和尚,卻敢來度我?!
簡直是奇恥大辱!
他直接在荒寂的虛空之中,搖動無窮力量,震得時空皆碎,就要跨越遙遠距離廝殺,但有這佛唱一阻,他隔空降臨的一縷魔念已經消散。
現世偉大的意志,再次將他阻隔于外。
他再也尋不到現世的信標,當然也丟失了對手!
“可恨!可恨!可恨!”
他連喝三聲,驚得萬里無聲,時空寂然。所有感知到這憤怒的存在,全都悄然斂息,不敢觸及霉頭。
而在巖漿湖底的上古魔窟中,那跨界而來的魔念雖然消散了,那漆黑如墨的投槍,卻還在前行。
實事求是地說,《七殺魔功》現而又消,魔文凝而又散,此時這座上古魔窟里剩下的魔氣,已經堪稱稀薄。
別說姜望已經是五府同耀的天府修士,就算只是一個游脈境的小修士在這里,也很難被這點魔氣所影響。
但強者之所以為強者,并不僅僅在于浩瀚的力量,更在于對力量極其可怕的運用。
在恐怖強者的控制下,這黑色投槍已成實質,幾乎是剛剛成型,就落在了姜望之身,洞穿了他的胸腹!
姜望明明已經同耀五府,仙人開眼,擁有了迄今為止最巔峰的狀態。
卻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。
直接被一槍破腹!
五臟六腑,幾乎瞬間被攪碎,一個巨大的空洞,現于他的腹部,從這頭,可以空蕩蕩地看到另一頭。
代表著修行者力量源泉的通天宮與五座內府,也同時搖動,被那種力量所波及!
一道同形同勢的黑色投槍,蠻橫地撞進五府海中。
轟隆隆!
位于五府海半空的云頂仙宮忽然啟動,先時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的白云童子,此刻躍將出來,踏在云霄閣的飛檐之上,胖臉漲得通紅,手提一柄云氣所聚的小劍,劍指悍然入侵的這桿魔槍。
“撞碎它!”他很有氣勢地大喊!
轟!!
這支黑色魔槍瞬間將云霄閣洞穿,直接洞破了整個云頂仙宮建筑群落的聯結。黑色魔槍繼續往前,又撞上了靈空殿,將靈空殿也洞穿。
那時時刻刻吸納巨量元氣、以復蘇仙宮的通道,也被這一擊撞碎。
恐怖的黑色魔槍一路前行,幾乎將這個半廢狀態的仙宮建筑群落,一舉蕩平!
一直撞到了青云亭之前,方才去勢已盡,緩緩消散。
不是它的本質,不足以徹底破滅這座殘破的仙宮,而是支撐它前進的力量,實在稀薄。魔槍很恐怖,但那些魔氣……畢竟太少。
黑色魔槍呼嘯而過后,白云童子撅著屁股,趴在云霄閣的瓦礫里,云氣小劍丟在一邊,雙手抱著腦袋,小臉嚇得煞白。
無怪他這般模樣。
剛才那一槍,幾乎是擦著他飛過,險些就將他順便碾滅。
而此時回望,這經過長時間緩慢修補、已經漸漸有了生氣的仙宮群落,經此一槍之后,殘破更勝早先!
只是上古魔窟里僅剩的一點稀薄魔氣,竟然就能在恐怖的運用下,造就如此戰果。
此等力量的層次,真是難以想象。
而這,尚只是五府海中的場景。
那萬界荒墓中的恐怖強者,隔空一擊,同時作用于姜望的神魂與肉身。
神魂層面的侵襲,被觀衍大師留下的佛唱所阻。
但胸腹被洞穿、臟器被攪碎,五府海都被直接洞破的姜望,身形猛然一晃,仰頭便倒!
五府海內劍仙人閉眼,五座內府各自歸位,失去了力量支持,就此隱匿不見。
感受著身體力量劇烈地流散,姜望拼了命地想要控制身體、控制身體,但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再動彈。
他的意識漸漸模糊。
居然……要死了麼?
在我成就天府之時?!
然后他感覺到,他后仰的身體,被柔軟地托住了。
他那已經模糊的視線里,出現了一雙眼睛。
多麼熟悉,又陌生的眼睛!
那是一雙似有著無限哀思,又有著無盡魅惑的眼睛。
似是低頭在看他。
不知道為什麼,他本該憤怒,本該仇恨,但此時此刻,竟然有一絲……安心?
或許只是沒有憤怒的力氣吧!
他疲倦地閉上眼睛,陷入了無所知覺的黑暗中。
……
……
天馬原前。
苦覺喝出真言,宣布就此與懸空寺脫離關系,以此避免懸空寺為他承擔更多責任。
原天神廟的祭司原野,固然是目瞪口呆,身為觀世院首座的苦諦,也是不敢置信。
“你說什麼!?”
他們這些師兄弟,向來知道苦覺不著調,常常顛三倒四,卻不曾想到,他能如此不著調!
苦諦是真的憤怒了:“宗門培養你至當世真人,所耗資源幾何,所用心血幾何!懸空寺何曾負你!?你今日為一個并不肯跟你有瓜葛的外人,說脫離就脫離?”
苦覺一向沒皮沒臉慣了,唇槍舌劍只當清風拂面。但此時,也并不直視苦諦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