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通種子不是說摘下之后就已完滿,它需要開發、需要探索。
姜望非常確定,“赤心”神通還有更多的可能,等待他發掘。
他轉而又想,不知趙玄陽的死,可有被察覺?
之前他認為,就留在那座上古魔窟中等待,是針對外界局勢而言,可能最安全的選擇。
實際上也只是一種賭博罷了,并不能完全確認。
因為擅自離開魔窟,暴露行蹤,實在會導致太糟糕的局面,不得已而博之。
當然上古魔窟本身的危險,卻是他遠未想到的。
姜望就這樣一刻不停、亂七八糟地思考著,直到……
“還裝睡呢?”一個慵懶的女聲,如靈蛇般鉆進耳朵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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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第九十七章 來如驚鴻去似夢===
姜望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內心。誠然身體非常虛弱,四肢疲乏無力,但總不至于連睜眼觀察一下環境都做不到。他不停地想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,不讓心思閑下來,其實是一種逃避。
因為他的確是記得那雙眼睛,知道那個救了他的人……
是誰。
他向來是一個有主見的人,知道自己要做什麼,不要做什麼。但他必須承認,在此等形勢下的重逢,令他不知道如何面對,尤其是對方剛剛救了他……
但總要面對。
……
玉真站在床邊,雙手背在身后,彎下腰來。
僧帽藏住了她的秀發,一張繪著菩提枝的半臉面具,遮住了她的鼻和唇,但她那雙極盡魅惑的眼眸,卻毫無遮攔地展現著美麗。
她就這樣,看著他的臉。
這是一張已經能見得一些棱角的臉,被世間風霜毫不留情地打磨過,但還保留了當初的清秀感覺。
眉宇間是平靜的,有一種寧定的力量。
長而細的睫毛,靜靜垂下,好像在遮掩他的心事。
叫人愈發的,想要一窺究竟。
這位世所矚目的年輕天驕、這位被當世最強帝國定性為“通魔”的年輕人,獨處時,會有怎樣的心情?
他如何面對他的痛苦,如何對抗他的悲傷?
睫毛微顫,繼而打開。
這個躺在床上的傷者,終于睜開了他的眼睛。
這雙眼睛,不大不小,并不是那種一看就能讓你感受到造物神奇的眼睛,也不似在觀河臺上表現的那般,鋒芒畢露。
在大多數時候,它應當是平靜的、寧和的、堅定的,是一泓清溪水、自顧蜿蜒去。平靜地朝著自己的方向,在石上、在林間,不回頭地流淌下去。
在這個過程中,它會遇到落葉、枯枝、石子,當然也免不了淤泥、小蟲與水藻。
但它是清澈的。
明明經歷了那麼多,見識了那麼多,還是那樣干凈的底色。可以洗青石,可以凈明月。
她曾經想要將它改變,最后卻被那種目光,淋了滿身。
從此不能忘。
對,就是現在這種目光。
玉真在這泓清溪中,看到了自己的倒影……面具上代表著智慧與覺知的菩提枝,真像一根橫在水面的枯枝。
她于是問道:“肯醒了?”
一個“肯”字,已經說明一切。
……
姜望睜開眼睛后,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——
一對勾魂奪魄的眸子,首先占據了視野。
靠得太近了。
四目相對只有一瞬,已經叫人緊張。
或許是因為太虛弱,這不是安全的距離……
視線強行逃開,才看到那張繪紋精美的菩提面具,感受到其間的清凈和淡泊……所以說它只是面具而已。
然后他就聽到那個問題。
他當然聽得懂其間的揶揄和打趣,但不該是這種氛圍的……
他們之間的相處,不應該如此輕松。
所以他的眼神冷了。
“你靠得太近了。”
“你心慌啊?”她說。
聲音慵懶而迷人,甚至于那氤氳著幽香的吐息,似乎已拂面而來。
姜望偏偏避不過。
“你是覺得我現在重傷未愈,所以應該任人宰割,是嗎?”他聲音平靜地問道。
他體內的道元,開始鼓蕩。
像是暗河之底,正在醞釀的奔流。
此時妄動,必然傷身,這個道理他們都懂。
玉真感受到了這個人的堅持。
所以慢慢地抬起身來。
在這個過程中,山巒起伏,似被風推動,于是漸行漸遠。
風景如夢不堪近。
“我很好奇,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。”她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面具:“這個面具遮掩的效果很好的。”
姜望沒有再動彈,只咬牙道:“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!”
“哎喲,這算是表白嗎?”她的美眸中流動著笑意:“真的是很動人的情話。這世上再不會有旁人,能記我記得這麼清楚了。”
許是太虛弱了,姜望索性閉上了眼睛,不再與她對視。只問道:“為什麼救我?”
女人的聲音似在耳邊,似在心里,總是不安分地繞來繞去。
她嬉笑著說道:“順手咯。”
“我可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,平時看到路邊的貓貓狗狗,都會喂些吃食呢。撿一個瀕死的人回來也很合理吧?”
閉著眼睛看不到她的樣子,看不到她的眼神。
但想來那雙眼睛里,此刻仍是滿滿的、促狹的笑意。
她總是喜歡揶揄、捉弄人的。
姜望心里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惱怒,恨恨道:“你喂貓喂狗的吃食,想來毒性不會輕吧?”
“不知道呢~或許應該問那些貓貓狗狗自己?”女人的聲音繞呀繞:“我只知道,有的小狗狗到現在都活蹦亂跳,好像還會咬人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