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華似是笑了笑:“自家師姐妹,說什麼謝?師姐倒是忘了問你……你覺得這屆黃河之會怎麼樣?”
玉真故意撇了撇嘴:“不怎麼樣。時無英雄,使豎子成名!”
“呀。”玉華有些驚訝:“不是說大羅山太虞真人成就了史上最年輕真人嗎?”
“我說的是另一個魁首。”玉真道。
“姜望啊!也是……”玉華說道:“才奪魁沒多久,就被景國通緝,說是有通魔之嫌。這些霸主國家,也真是臟得很,為了爭魁名,什麼也不管了。無怪乎河關散人當年說,國家體制最大的弊端,就在世風淪喪之上。”
河關散人者,其本名不可靠,其出身不可考。以河關散人自號,世人也便以此稱呼。
是修行歷史上非常特殊的一位絕巔強者,曾經堅決反對國家體制在現世的推行,后來終是無法抗拒時代浪潮,隱世消失。
“通魔之說,不過是景國打擊對手所捏造,倒沒什麼可信的。”半倚在床頭的玉真道:“不過那內府場魁首……也確實難以服眾。”
“怎麼說?”玉華奇道:“我記得之前都說本屆黃河之會精彩程度可排進歷史前列……怎麼內府場魁首其實不能服眾嗎?”
姜望心中暗哂。這個叫玉華的,分明對本屆黃河之會的情況很了解,還故意問一問,不就是為了提醒她幫忙取得觀戰名額的事情嗎?這也太露痕跡了!
“戰力倒也說得過去,就是長得不行。”玉真語氣遺憾地說道:“招風耳,豬鼻子,歪嘴巴,麻子臉……別提多磕磣了!”
“……”隔著一道帷幕的玉華語重心長:“師妹,咱們不可以以貌取人。黃河之會是天驕相競,展露才華的地方,卻不是什麼選美之所。
那姜望既然能夠奪得魁名,就算真長成個豬樣,那也是絕世之天驕。”
姜望:……
您能不能不安慰了?我本來還沒有這麼生氣!
“師姐說的是,玉真受教了。”玉真若有似無地瞥了躺在旁邊的姜望一眼,嘴里道:“那麼師姐,您深夜造訪,究竟是想說什麼呢?”
確實也已經繞了很久……
“那師姐也便不與你見外了。”玉華終于說道:“妙有齋堂首座沖擊洞真失敗,不幸崩解了蘊神殿……已是時日無多。妙有齋堂首座的位置,也就空了下來。師姐這麼多年苦修不輟,有心為宗門做些事情……”
話說到這里,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。
“師姐。”玉真沉默了片刻,緩聲說道:“洗月庵共有三大齋堂首座,每個位置都至關重要。玉真論資歷,入門未久;論修為,不過堪堪外樓境;佛典亦是不精,師法亦是不通。在這種事情上,哪有說話的權力?”
原來這里竟是洗月庵!
天下佛宗之屬!
號為天下第一庵的洗月庵,如今在佛門里的地位,大概僅在懸空寺、須彌山之下。
盤桓在姜望心中許久的疑惑,終是有了答案。
難怪妙玉敢把他藏在這里。景國人就算窮搜天下,也不可能逼得洗月庵這等勢力大開山門。
只是……
妙玉是如何入的洗月庵?而且聽起來還是核心弟子,身份很是緊要。
這等天下佛宗,難道查不出她的邪教出身,不清楚她的來歷?
姜望默默聽著。
那玉華笑聲溫柔:“什麼權力不權力的,一家人,要做什麼,可不是商量著來?倒也不是讓師妹主動說些什麼,做些什麼。只是,若師父她老人家問起你,你順嘴一提也便罷了。”
隔著一道帷帳的師姐妹,間隔的,何止薄薄一帳呢?
玉真忽然側過頭來,瞧著姜望的眼睛,眸中如有流波,嘴里溫溫婉婉地道:“師姐就算不說,師父若與我提及,我也會支持師姐的呀。”
“有些事情……我心里明白。”她這樣說。
那流波似細雨,飄在高山上。暈著虹彩,映著霞。
炫目奪神。
姜望緊緊把眼睛閉上, 不肯與她對視。
便聽得玉華又道:“事情雖小,師姐卻是不能不說,不能不領這個情的。”
姜望感覺到,玉真似乎在慢慢低頭。
他無力的身體不能動彈,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他鬧出什麼動靜被那玉華發現。
“我自會向著你……”玉真說道:“無論什麼時候……”
閉目的姜望,好像能夠感受得到,幽蘭般的吐息正在靠近。
“倒讓師姐不知說什麼好了……哎,玉真。”玉華很是感動的樣子。
“師姐便先回去了,你好生歇著。”她說。
吱呀~
房門再次被推開,又帶上。
姜望不由得松了一口氣。
===第一百四章 下去===
這口氣松得太早了。
玉華離開了房間,還體貼地帶上了門,但玉真卻沒有離開床榻。
那若有似無的香氣,好像愈發近了、近了……
不可以!
姜望猛地睜開眼睛!
一個懸在他面前的小巧香囊,被凝玉般的尾指勾了回去。
而玉真依然靠著床頭,保持著一定的距離,低頭瞧著他。
不知什麼時候,已將那只菩提面具摘下了。
所以她那雙攝人心魂的眸子、那似燃著火焰的豐滿紅唇,都清晰地展現在他眼中。
紅唇如焰堪燒,此時嘴角,尚噙著揶揄的笑。
在他的眼睛和她的眼睛中間,懸著一只潤白的手,微彎的尾指似玉勾,吊著的精致香囊輕輕搖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