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太方便。”姜望道:“非摘不可嗎?”
“倒也不是,你若真是趙將軍的朋友,往來自然無礙。”這王帳騎兵玩笑道:“只是我自己好奇,你要是長得兇,我就盯緊一點。你要是長得和善,我就放松一點。”
姜望:?
你們草原人這麼現實的嗎?
難怪趙汝成在這里混得那麼好!都混上將軍了?
“還是讓趙汝成來接我吧。”姜望道。
“卻是不巧。”這王帳騎兵笑道:“趙將軍正在離原城前線,卻是不能來接您。您可有其他人作保?”
姜望既驚訝,又有不快。
驚訝的地方在于,趙汝成竟然上了前線。那可是景國隨時會加入的戰場,危險性實在難以預測。
不快的地方在于……趙汝成既然不在至高王庭,那面前這廝卻是廢這許多話!
這名王帳騎兵大概也能感受到姜望的心情,趕緊解釋道:“我非是戲弄客人,實在是我家親戚與趙將軍是至交,聽說您是趙將軍的朋友,心里很是親近,便與你開個玩笑。”
“是嗎?”姜望幽幽問道:“你家親戚是誰?”
這王帳騎兵眼珠一轉,笑道:“宇文鐸,足下可知?他與趙將軍,可是生死之交。用我們草原的話來說,就是‘曳賅’。”
想起那個差點跟他在狻猊橋上打起來的辮發漢子,姜望在斗篷下撇了撇嘴。
又問道:“趙將軍家中可有人在?”
這王帳騎兵笑了笑:“閣下說笑了,趙將軍孑然一身入草原,暫還未成家呢。”
孑然一身嗎?
姜望沒有說話,轉身便走。
“欸,客人不進城了?”這王帳騎兵在身后問道。
姜望頭也不回,右手拄杖,搖了搖左手的書:“故人既然不在城中,此地風景,便留待他日賞!”
===第一百一十六章 昭圖===
那斗篷麻衣的背影漸漸遠去。
又一名騎士馳馬而來,著王帳騎兵的制式皮甲和彎刀,金色披風招搖于身后,其上繡有雷霆印記,赫然是一名萬夫長!
此人行至近前,卻對這樣貌甚是大氣堂皇的王帳騎兵低下了頭顱,問道:“殿下,這人有問題?”
大牧帝國只有兩個“殿下”,乃是牧帝的一兒一女。
長兄曰赫連昭圖,幼妹曰赫連云云。
所以方才盤問姜望的這人,竟是大牧帝國的皇子!
昭者,明也。圖者,謀也。
大牧女帝為兒子取這個名字,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望。
而生女取名赫連云云,則是任由世人評說。人云亦云,人說諸如此類云云……她堂堂大帝,不在意庸人口舌。
聽得問話,赫連昭圖笑了笑:“天下第一內府,來尋老友,能有什麼問題?”
“哦?”騎將挑了挑眉:“他便是姜望?”
“八九不離十。”赫連昭圖隨口道:“他大概也猜出了我。”
“能從趙玄陽手下逃脫,此人當真不簡單!”
“就怕不止是逃脫……”赫連昭圖道:“趙玄陽可現在都還沒影呢!”
騎將頓了頓:“他背后還有強者?”
一個曹皆,已是在平等國和牧國的配合下,才悄然完成換將。若說齊國還能在師明珵、溫延玉之外,再悄無聲息地調動一位真人,叫人鬼不知,那也實在是太小看景國的情報能力了。
所以姜望脫身若有強者相助,定是齊國之外的強者。
“誰知道呢?”赫連昭圖想了想,說道:“這事不要張揚,讓齊國談個好價錢,對咱們來說也是好事。”
騎將道:“趙玄陽還失蹤著,他卻跑來咱們牧國了。
是不是有幾分禍水東引的意思?”
“不要亂動心思。”赫連昭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:“便真讓景國覺得趙玄陽是被我們殺了,又如何?他如要引禍水,便叫他引。咱們和景國之間,不差這一兩筆賬。順水人情,為什麼不送?”
這騎將撓了撓頭,嘿嘿笑道:“屬下這不是想著,他既然跟趙汝成是舊友,那麼就是在云殿下那邊,以其天資背景,日后興許會是那邊的強援,所以……”
“你記住了,我和我妹子雖在競爭,但不是敵人,我赫連昭圖更不需靠打壓誰人來獲取優勢。恰恰是我妹子表現得越好,勢力越強,能力越耀眼。我將來即位,才越是無可爭議。”
赫連昭圖撥轉馬頭,淡聲道:“我要爭的,豈止是那一個位置?”
……
……
旁人的雄圖偉略,姜望并不關心。
他只是敏銳地感覺到,那個盤問他來歷的王帳騎兵,身份并不簡單。
他也懶得玩什麼你猜我猜的游戲,走便是了。
對方什麼身份,什麼心思,他都不去想。
少惹麻煩,正是他此行的第一宗旨。
趙汝成既然不在牧國,戰場更是不便接近,那他也只能作罷。直接轉道赴曲,繼續他的懸空寺之行。
草原有草原的風景,而他有他的旅程。
一個斗篷,一襲麻衣,一支龍頭杖,從白天走入黑夜。
草原的夜晚是如此靜謐,天地之間無遮無擋,星與月都清晰明麗。
姜望仰望星穹,感受得到自己的向往——
他已成就天府,隨時可以搭建星光圣樓,可以在遙遠的星穹,向宇宙發出自己的“聲音”,述道之聲……
從某種角度上來說,他也可以塑造,那無盡星河里的星光一點。
這種對于攀登更高處的渴求,簡直撓心撓肺。
不過他也只能忍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