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危險的預感絕非虛妄,她的逃避也不是怯懦,姜望真的想殺她,也真的有能力殺死她!
她只是在尋找機會。
圍殺的機會,襲殺的機會,拖延的機會,乃至于逃避的機會。
正如此刻,她只能退。
姜望早已料定結果,長劍只一挑,好一輪皎潔明月,這邊升、那邊落,無比自然地轉勢,再次撞向鄭肥。
若只從戰力來考慮,身懷惡報且受傷不輕的鄭肥,應當留在最后對付。
戰力相對完好的燕子,應當優先解決。
但在姜望看來,這聲名恐怖的揭面人魔,在這場戰斗中,不過是喪膽的弱者。
空有強大的神通,卻無強大的意志。
或者說,意志上的防線,已經被打破。
相較于萬惡、削肉、砍頭,她這揭面人魔,的確是最惜命的一個。
藏品豐富,身法絕妙。
可狹路相逢,爭的是“勇”。
對姜望來說,在身體狀態已經虛弱的情況下,鄭肥反倒是他更要優先解決的對手。
鄭肥才是恐怖的對手!
他與鄭肥的正面碰撞,當然不是為了被一刀砍飛,“知見”的補充才是所求。
他需要知道,現在的鄭肥是什麼狀態,現在的鄭肥力量、速度、神通,有什麼變化。
為此不惜冒險。
此時的鄭肥,目染血意,面容猙獰。身上的肥肉都漸漸染上了血色,氣息暴虐又瘋狂,大概是進入了某種兇惡的狀態。
提刀劈向姜望,那架勢像極了屠夫斬豬骨,既狠又準。
殺人不過是游戲,是太簡單,也太自然的事情。
這一刀下去,他只想尋回快樂。
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樣,他只想知道,自己開不開心!
生死之間,他別無所求。
這是他的道!
以“快樂”而成道途之外樓。
遙遠星穹,四座圣樓之光,流落亂石谷中,沐浴鄭肥之身。
怒火秘術無聲崩解,五識地獄根本就被星光照破。
此刀循道而來,不許姜望遁逃。
姜望也的確未打算逃。
他甚至是撞上前去,正面相迎。目光平靜得,像是要與鄭肥攜手赴死。待得刀鋒及面時,只是一側頭!
刷!
刀鋒貼著面頰而落,直接把他的右耳斬飛。
姜望渾似不知痛,人在側頭的時候已經前趨,極其強硬地撞進鄭肥臂展之內,再次一劍穿腹!
鄭肥龐大的身軀瞬間僵直!
直往地上墜落!
他的天地孤島,再一次遭受重創!
一只耳,換道途一刀。一柄劍,殺天地孤島。
等價交換可不是姜望的戰斗原則,所以長相思貫腹便已出,游電經空,劍光連閃。
在鄭肥五府海動蕩之際,割斷了他雙手和右腳的筋脈!
鄭肥嘗試以道元強行接續,但姜望的劍氣也精準跟上,將那些道元切開斬碎。
五府海動蕩、四肢斷筋的鄭肥,只能轟然倒地。
受惡報神通影響,姜望幾乎是貼在他身上,與他一同墜落。
這是無比冒險的選擇。
從一開始就是如此。
鄭肥的刀只要偏上一寸,或者他避讓得慢了一息。那一刀就不僅僅是切掉他的右耳,而是直接斬開他的腦門。
要何等的自信與勇氣,才能迎面之時一側頭?
劍撞天地孤島是已經嘗試過一次的冒險。
斬向鄭肥手腳的劍光,才更見難度和驚險。
只是憑著幾次交鋒,試探出來惡報神通的還擊力度,在鄭肥肉甲已破的情況下,將攻擊控制在剛好廢掉鄭肥四肢,而反擊之力卻不足以完全切斷自己四肢的程度——
這需要何等精準的控制?
稍有判斷失誤或力道把握不準,躺在地上的就不僅僅是鄭肥。
但哪怕是如此完美地出劍,他自己的四肢筋脈實際上也已斷裂大半,只是以道元強行接續罷了。
此等狀態之下,雖是暫時解決了鄭肥,卻很難說要如何與揭面人魔交手。
但姜望隨著鄭肥落地的剎那,便已借著鄭肥身上肥肉一個彈射,猛然看向燕子,右眸霎時流動赤金之光,左眸瞬間一片赤紅!
以赤心神通,馭乾陽之瞳!
要以傾盡全力的神魂之戰,解決這最后的人魔!
但燕子的反應同樣很快,幾乎是在姜望斬墜鄭肥、彈身轉頭的同時,那嬌顏之面瞬間如水流去,波光微漾中,浮現一張尖刻的臉。
而那波光繼續擴大,整個人竟然隱在波光中,就此消失。
余聲不聞,余影不見。
卻是動用了壓箱底的另一件“珍藏”,倉促逃了!
在桓濤李瘦皆死,鄭肥也被牢牢壓制的此刻,她根本沒有與姜望正面對決的勇氣!
她的勇氣,早在姜望一次次進逼、一次次逐殺中崩解。
揭面人魔的氣息徹底消失在這亂石谷中,姜望卻也并未完全放松,只暫時將乾陽之瞳斂去,而后隨手馭動劍氣,再次將鄭肥的道元切開。
在惡報神通的影響下,這劍氣同樣作用于他自身。
仰面而倒。
良好的身體掌控能力,讓他在倒下的瞬間接掌了肉身,將身一挪,一屁股坐在了仰躺著的鄭肥旁邊。
此時鄭肥身上的血色已經消退,雖然還是胖大癡肥,卻已經小了兩圈。
他張著天真的、惶惑的眼睛,看著姜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