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在下一刻,那個衰老而神秘的聲音,就變得讓人摸不著頭腦起來:“我,又是誰?”
緊接著似乎是生了氣。
血霧都跟著波動起來——
“到底是誰在喊我啊?孫賊!你站出來試試!?有沒有公德心,老人家要不要睡覺的?”
血魔:……
余北斗:……
一者淵源古老,一者卦演半世,都足能稱為強者,可此刻全都無言以對。
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。
這位衍道強者的表現,跟想象中相比,落差也太大了!
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,衰老的聲音也仍在繼續,自言自語道:“好熟悉的血氣……我是不是認識?”
“好像是算命的……”
“嗯對,是算命的。”
這衰老的聲音漸漸做了確認,仿佛慢慢回憶起來什麼,然后變得淡漠:“我想起來。算命的用半生辛苦奔波,要我……送他一劍。”
此聲一落。
氤氳在洞窟中的血色霧氣,在這個時候,仿佛顫了兩顫,而后驟然收縮,無限凝聚……血色的霧氣竟然壓成實質,頃刻聚成了一支劍!
這是一支……無柄的劍。
從頭到尾,皆是劍鋒。
無色,半透明。
唯在劍身中,有一個隱約的血色八卦紋路在浮沉,似是代表著卦師的留痕。
證明他曾經存在過。
身雖逝,魂雖滅。
此劍是他殘軀所凝。
在某種意義上,也貫徹了他的意志。
于是劍起!
這支無色的卦紋劍,動勢之時輕飄飄,談不上凌厲,沒有什麼大動靜,只是在空中一豎……
就是這樣簡單的一豎,一切都不同。
難以形容那種情景,那般感受。
沒有任何聲音,也沒有任何其它的顏色。
看不見洞窟石壁。
只有一線豎立的劍光,在煙塵彌漫中獨自招搖。
劍光無色而無形,在視覺的世界里幾乎可以說并不存在。但在靈識的世界里、在神魂所察的世界里——
此道劍光無法忽視,不可阻擋。磅礴如山岳,接天且連地!
盤坐半空的余北斗劍指疾點,細一看,好像并未動彈。
僵臥地面的血魔身涌血光,再一看,血光又已經全部消失,
他們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。
他們的秘術、招法……所做的種種努力,好像都根本不存在,從未發生過。
他們似乎并未反抗。
只有劍光在摧殘。
血魔的脖頸,原本就已經被割開,鮮血一直在流淌,腐蝕地面,許久之后,蜿蜒成了小溪。
此時這血色溪流,正一寸一寸的消失。
神臨境以上的強者若是細看,當能看得到,一絲一縷的劍氣,正在極其細微的方寸之間,逐步絞殺著這些血液。
血珠竟為劍氣摧。
血魔雙目圓睜,表現出來的情緒,憤怒而恐懼,不停地翕張著嘴唇。也不知是在威脅,還是在憤怒、咒罵。
但都無聲。
這條血色溪流堅決地“倒退”著,不斷消解……就這樣被斬干凈了。
血魔脖頸的創口緊接著被撕開,整個頭顱被掀掉,然后被攪碎。
接著是軀干,是四肢……
在這個過程中,血魔身上不斷涌起血光,又不斷被斬滅。
不斷生出鮮血,又不斷被斬碎。
在如此單調的重復之中,最后被斬殺得干干凈凈。
并不是消失了。
而是斬得太碎太細小,碎成一顆粉塵的千分之一,叫普通人的肉眼無法看清楚,才像是消失。
尸體其實堆在那里,只是肌骨血液,全都成了一堆細而又細的“齏粉”。
劍光本是一視同仁,降臨此間,斬殺所有活物。
但血魔并不情愿地被余北斗頂在前面,硬承傷害,于是先一步被斬碎。
這一劍實在漫長。
或許是因為毀敵的細節太清晰,所以顯得漫長。
在斬碎了血魔之后,余北斗也未能幸免。
首先碎掉的,是他后腦的那個血包,其中還活躍著血魔的部分命血,還在扭曲掙扎。劍氣席卷處,飄散如煙。
然后是他的腳趾、手指……
面對這一劍,當世真人余北斗的表現稍強一些,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身體毀滅的步驟,從較為不重要的地方開始……
但也僅此而已了。
在視覺中無色無形的劍光,終于席卷了他。
這位現世命占之術的最高成就者,就這樣被斬碎在斷魂峽的洞窟里,悄無聲息。
現在這座洞窟之中,再無活物。
無色的卦紋劍仍豎立在半空,血色的卦紋在劍身中若隱若現,如游魚在水,沉浮不定。
“這一劍神鬼不留。”
那個衰老的聲音說道:“算命的,這是你想要的嗎?”
血色的卦紋消散了,消解在劍身中。
仿佛在說,便是如此。
衰老的聲音也只留下一道嘆息。
而后這一支由卦師尸體崩解所聚的卦紋劍,亦是消散了。
直到這個時候,所有劍光之外的事物,才開始回歸。
洞窟、石柱、聲音……
轟隆隆!
轟隆隆!
一道劍形煙氣沖天而起。
什麼祭血鎖命陣的石柱,什麼斷魂峽的峭壁,全部被擊碎。
峭壁上的這座洞窟,整個被這道劍形煙氣生生貫穿!
斷魂峽兩側峭壁有多高?
高如險峰不見頂,行人至此欲斷魂。
而此道劍形煙氣,直接將這一面的峭壁都打穿了,自下而上,只留下一個劍形的窟窿。
煙氣沖天不知幾萬丈,方才止歇,于是裊裊而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