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若有人從高穹俯瞰斷魂峽,當見得這險峻的斷魂峽,如在大地之上,開出一道縫隙。而斷魂峽東面的峭壁,卻是留有一個幽深的窟窿……
正是“天開一線,劍開一眼!”
===第一百五十章 世間有姜望===
林羨默默離開斷魂峽,獨自回返容國。
他不是沒想過出手襲殺姜望,或者去逐殺負傷逃走的揭面人魔。
前一步可以滅殺齊國天驕,摧垮心中高山。后一步可以懲惡揚善,還能借此揚名,踩在揭面人魔的尸體上,使天下知他林羨。
但最后都放棄了。
當然有各種各樣的原因,但最核心的一點他無法否認,那就是實力的不足。
揭面人魔雖在姜望面前驚惶而逃,然而她的人面神通之強大,依然毋庸置疑,很難知道她還有什麼“藏品”。
至于姜望本人……能在那種重傷的狀態下驚退揭面人魔,本就很說明問題了。
須知觀河臺上,姜望力壓項北的那一戰,就是以神魂之爭取勝。
哪怕在他肉身傷重的此刻,林羨也沒有信心贏得神魂層面的戰斗。
當然,人心瞬有千念,這些只是彼一刻最現實的想法。
最后對姜望出手的沖動,其實都消解在那個獨坐的背影中了。
“吾觀其人,如仰群山之巔,見星河之淵,其高也無極焉……”
當年照悟禪師南出須彌山,自負天下之才,要“列國論禪”,卻一見凰唯真而返,只留下這番感嘆,廣為流傳。
今時今日,林羨只覺得,再適合自己此刻的心境不過。
雖然他的修為遠不如當日的照悟禪師,現在的姜望也不能跟凰唯真相比。
但卻是同樣的仰之彌高,只覺無極。
緣見一面,已知天地之闊也。
而照悟禪師與凰唯真的這段故事,之所以是佳話。蓋因凰唯真成就衍道之后三十年,照悟禪師也得證衍道。
是謂“得見山高,才向高山去”。
面對心中高山,有人畏高不前,就此一蹶不振。有人千方百計,摧之毀之。有人則坦然贊嘆,往那高山行。
他林羨,要做照悟。
容國都城,名為肇光。
在登上觀河臺之前,林羨一直生活在這座城市中。
更準確地說,是在城西的一座院子里。
除開去秘境修行的時候,不曾邁出大門一步,
進出都只坐特制的馬車,行蹤是容國絕密。
容廷傾國之力,給他最好的教導、最好的陪練、最好的資源……就連國主都親自指點過他。
他去觀河臺之時,堪稱負一國之期望。
從黃河之會往屆的情況來看,以他的實力,應是毫無疑問可以打入正賽的。
奈何這一屆黃河之會的激烈程度,在歷屆之中都能排得上號。內府場的質量更是奔著歷屆最強而去,
他非但沒能站到齊國天驕面前,展現容國的威風,甚至連正賽都沒能打進去。
和姜望交手的資格都沒爭到!
國內不少人對他失望,怨聲未歇。
但國主仍然信重,倚為棟梁。
他在觀河臺上拼死而戰,表露出來的天資和忠誠,明眼人都看得明白。
當代容君,實在不是庸主。
然而容國在齊國面前,與他在姜望面前,是何其相似?
愈不是庸主,愈是痛苦煎熬。
從斷魂峽到容國的這一段路,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樣艱難。
他兩出斷魂峽,一次比一次更能認識到姜望的強大。
但相較于第一次離開斷魂峽的失魂落魄,第二次反倒是坦然了許多。
內府境的極限,遠比想象中更廣闊。
所以,他以前到底在著急什麼?他到底有什麼不服?
觀河臺上,誰能及姜青羊?
山就在那里,就有那麼高,那麼定下心來,踏踏實實往那里走。
前面有路,而且已經被人走通。
有什麼理由再頓足?
回到肇光城,走進熟悉的院落中,院中正有一人負手而立。
聽得動靜,轉回身來,卻是一個文士打扮、瞧來約四十許年紀的男子。
瞧得林羨,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:“回來了?”
此人正是容國國相歐陽永。
林羨拱手往下拜:“國相大人。”
歐陽永擺了擺手:“此地無外人,叫阿叔即可。”
“禮不可廢。”林羨堅持行完了禮,才道:“國相大人蒞臨,不知有何事吩咐?”
歐陽永斟酌了一下語氣,緩緩說道:“星月原那邊的戰事已經開始,就目前來說,是年輕人交鋒的戰場,你可有意加入?”
不管暗地里有多麼不對付,有多想擺脫鉗制……容國要加入星月原戰場,當然只能是在齊國陣營。
甚至于容國要加入星月原戰場這件事,本身就是在齊國的壓力下成行。
林羨完全能夠想象得到,眼前這位表情輕松的國相,承受了多麼巨大的壓力,才能給他一個“選擇”,讓他自己決定去或不去……
在年輕人對決的戰場,林羨這個容國第一內府不去,怎麼也算不上容國有誠意。
“能與天下英雄交鋒,向來是林羨所愿。大丈夫沙場建功,更是幸事。”
林羨說道:“我愿意去。”
歐陽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終于是只能伸手,在他肩上拍了拍:“姜望通魔,下落不明,你林羨便是東域第一內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