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系卻不是高哲這等酒肉朋友能比。
他豪擲千金,對誰也不吝嗇,但心中自有一桿秤。
在他看來,高哲已經是膨脹得太厲害。以前屈居家族次位時,尚能保持謙謹。如今坐穩了家族繼承人位置,就有幾分不知天高地厚。
借齊國之勢、姜望之名,壓了林羨還不夠,還想趁機抬自己一腳?
這不是朋友該做的事情,也不是一個足夠清醒的人能說出的話。
只能說……不可深交。
所以他用離開來表明態度。
同樣聽得此言,李龍川劍眉一揚,重玄勝則笑得眼睛瞇了起來。
而與高哲相對而立、真正面對這個問題的林羨,只是笑了笑,什麼話也不說,轉頭就走。
高哲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:“姓林的你什麼意思?”
林羨腳步不停,只將話語丟在身后:“我不知道姜青羊為何會有你這樣的朋友,我更不知道,你拿什麼跟他比。”
“那你覺得……”高哲看著他的背影,陰惻惻地威脅道:“你比我如何?!”
林羨猛然回頭,眸如冷電:“星月原大戰方起,同陣操戈不為美,此戰之后,你大可來找我,讓你走過第二合,都算我林羨輸!”
出身小國,面對霸主國的世家天驕……
其人狂妄也如此!
全場皆驚!
林羨果非軟骨頭。
原來他不是不傲,只是不對姜望傲!
文連牧在場邊,不由得眼神微凝。
林羨身懷無拘這樣的頂級神通,又個性堅忍,刀法卓異。作為天覆軍隨軍文書,他是認真研究過其人的。畢竟東域未來幾十上百年,繞不過這些天驕去。
姜望雖在觀河臺奪魁,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內府。
也不是完全沒有超越的指望,不該叫林羨仰視至此才對。
那麼……后來還發生了什麼嗎?
姜望失蹤的這段時間,躲去了容國?
黃河之會后,姜望到底又進步到了什麼程度。
才讓林羨有一刀敗高哲的自負,卻完全沒有與其相較的心氣?
他不由得,看了王夷吾一眼。
其人立如標槍,面無異色。似乎并不覺得……林羨這話有什麼過分的地方。
是了,驕傲如王夷吾,唯一認可的同階對手,就是姜望。那麼以自身為比的話,無論給姜望什麼樣的贊譽,他恐怕都是認可的……
在他眼里,何止高哲不堪一擊,恐怕林羨也不值得出拳。
甚至于他停下來旁觀這場糾紛,也只是因為聽到了“姜望”二字罷了。林羨高哲,何值一眼?
這種無敵的心態,是文連牧所羨慕的,卻也讓他生出隱憂。今日之王夷吾,不輸給當年同階段的姜夢熊,可當年姜夢熊同階能無敵,今日卻有姜青羊!
一旦王夷吾有一天認識到,他永遠也追不上姜望了,他會如何?他能像林羨一樣,坦然正視差距嗎?還是說……會從此一蹶不振?
文連牧很快在心里斬滅這個危險的念頭。
不會的……無論姜望又做出了什麼事情,也不可能把王夷吾拉得那麼遠。也許只是因為林羨自己,少見多怪。
這樣想著,文連牧忍不住又看向林羨。
其人勢如沉淵,卓立于場內。
怎麼看,也不像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……
自稱姜青羊門下走狗的林羨,對著高哲卻口出狂言,自詡不需第二刀,絲毫不給靜海高氏面子。
高哲一時被架在臺上,上不得,下不得。此來尋釁,不過是借勢壓人,真論本身修為,他拿什麼上觀河臺?他真能跟林羨斗嗎?真能扛得住林羨第二刀嗎?
稍一遲疑,林羨卻已大步離去了。
咬咬牙正要放些狠話,又覺得此時說什麼也都晚了。
他回頭去看晏撫,晏撫早已不在。
再去看重玄勝、李龍川,卻只看到兩個離開的背影。
想他堂堂靜海高氏的繼承人,齊國新晉豪門的公子,何以踩一個小國之人,還如此大失顏面?
高家終是最硬的關系在宮闈,地方上也是近幾年才開始經營,在軍中沒有什麼根基。此刻身在軍營中,無論是李龍川還是重玄勝出面,都不難強壓容國方面,叫林羨低頭,可現在他們分明是不打算管這件事情……
他們有怨氣?
他們哪來的怨氣!
他高哲與姜望怎麼說也是兄來弟去的,一起吃過多少酒,扯個虎皮、借點名聲,有什麼緊要?何至如此?!
晏撫、李龍川、重玄勝這些人……仗著家世,從來沒有真正尊重過他!永遠圍著姜望轉,常常忽視他的感受。一會問姜望要不要這個,一會問姜望那個好不好,從來沒人問他怎麼樣。一起逛青樓、吃酒席,他永遠像個邊緣人物,永遠像是公子哥身后的小跟班。
以前如此,現在成了高氏繼承人,還是如此!
他看向周圍,感覺好像每個人都在嘲笑他。
可諸小國的天驕離得尚遠,離得近的……他是能遷怒王夷吾,還是遷怒文連牧?
“呵,也是有意思。”最后他只能這樣冷笑了一聲,獨自離去。
可是在這之前,“觀眾”早已散場,沒人瞧他表演。
===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在追思===
“有意思。”
同樣的三個字,在重玄勝嘴里說出來,就帶了幾分輕松和戲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