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夷吾擺擺手:“差一步就差一步,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。別人能落后,我王夷吾難道是什麼天命之子,一步落后不得?”
他很是不爽地看著文連牧:“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吧?!”
“嘿嘿,嘿嘿。”文連牧撓了撓后腦勺,裝傻充愣地笑了起來。
他當然是怕姜望青史第一內府的戰績,打破了王夷吾的戰心,所以自己在這邊百般找補。
卻一時也忘了……
王夷吾何以是王夷吾!
那是全軍演武、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天驕,打遍了九卒方得同境無敵之名的真正強者。
他能走到今天,靠的不是別人的吹捧,而是一雙鐵拳,和堅定的心。
所以到底是他擔心王夷吾戰心受損,還是因為他自己,在那鑄就傳說的戰績之前,退縮了呢?
他是在幫王夷吾找借口,還是在想辦法安慰自己?
以內府境界,戰勝四位巔峰外樓的人魔……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?
在已經知道戰果的現在,去逆推過程,卻也想不到該怎麼做!
“走吧。”王夷吾將手中的軍報一放:“前軍已經不痛不癢地交戰好幾合了,去看看今天的軍議議什麼。”
文連牧撇了撇嘴:“總歸還是那些敷衍的東西,方宥巴不得戰事就一直這麼不痛不癢。”
“畢竟是自家兵馬,死一個少一個,當然是想同連敬之下游棋的。”王夷吾幫著解釋了一句,又冷道:“可也由不得他。”
兩人起身往軍帳外走,
所謂“游棋”,即是象棋中一種拖延時間的賴皮手段,指不斷以重復且毫無意義的威脅手段保持局勢,通常是被禁止的。
象國大柱國連敬之和旭國兵馬大元帥方宥,這段時間可以說默契十足,仗沒少打,人沒死幾個。
這當然逃不過文連牧和王夷吾的眼睛。
他們自小生活在軍中,到底有沒有認真打戰,一眼就看得出來。
兩位內府境的天驕,對一位頂級神臨、天下名將隨意評點,不乏嘲諷……這場景是有些孟浪。但他們兩個已是習以為常,且就算是方宥自己聽到了,恐怕也只能裝沒聽到。
這就是齊國和旭國的差距。
那麼多個境界,也無法填補。
法家大賢韓申屠在他刊行天下的《勢論》里說道:“強國頑童,執利器于弱國鬧市,人莫敢當也。是懼利器耶?懼頑童耶?”
下一句就答道——
“懼國強也!”
世間事,不外如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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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第一百六十七章 十營(單章還更3/3)===
《勢論》被稱譽為“寫盡形勢二字”,是法家門徒必學之文。
韓申屠更是法家不世出的強者。
他的名篇,文連牧和王夷吾,自然也是讀過的。
但恐怕并不會自以為頑童。
浮世海海,每個人都身在其中難自察。
王夷吾和文連牧走進帥帳中時,東域各國的天驕都已落座。
除開鮑伯昭、朝宇、謝寶樹這些早就已經到了星月原的人,還有遲來了幾天的雷占乾亦在座。
方宥尚未到場,但空蕩蕩的帥位旁,多了一把椅子。
一個鳳眸含煞的冷面女人,正坐在那張椅子上。
瞧相貌約是四十許,看起來很不好親近。
整個旭國,能夠在這帥帳與方宥并坐的女人,自然只有那位鼎鼎大名的西渡夫人。
她也是旭國僅有的另一個神臨強者。
方宥和西渡夫人都上了星月原戰場,旭國至少在面上工夫,已算是做得足了。
王夷吾向來眼高于頂,誰也不看,進帳之后,自顧自地便坐下,
文連牧卻是默默留心了一下西渡夫人,同時把新來的雷占乾也好好打量了一遍。
這個比王夷吾成名更早,也被姜望踩得更狠的天驕,眉宇間似有些揮不去的憔悴,坐在那里仍凜然有威,但曾經那股獨占乾坤的氣勢,卻是難再尋見。
這一次星月原之戰,整個齊國的年輕天驕里,有像鄭商鳴那樣專注于青牌事業的,也有像重玄遵那樣瞧不上這處年輕天驕的戰場、自去迷界爭海勛榜的。(另外一個,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。通常一個家族不會同時派兩個嫡系子弟上一處戰場。如鮑伯昭來了星月原,鮑仲清就沒來。李龍川來了,李鳳堯就沒來。)
雷家也不是在軍中沒有根基,倒不知雷占乾為何來得這樣晚。
文連牧在王夷吾旁邊坐下了,掃了一圈。場上一眾年輕天驕都交頭接耳,各說各話,
西渡夫人卻也默不作聲,只冷眼視之。
也不知是有意無意,那個姓重玄的胖子那邊,總是傳來“古今第一內府”、“什麼才叫同境無敵”之類的話。
叫人耳朵都聽出繭子來,實在煩悶。
過得一陣,方宥披甲走進帳內。
畢竟戰場為帥者。帳中無論哪國天驕,全都起身行禮。
“坐。”方宥手一按,便算是結束了問候。
這是一個面目寬和的男子,有一雙溫吞的眼睛。
但說話和舉動都很干脆,不喜拖泥帶水。
“說一件事情。”他坐下來便道:“近日戰爭局勢較為膠著,本帥常懷此憂。為盡快打破局面,同時也發揮各位年輕天驕的才能。現在本帥決定,拿出主力軍隊五萬人,編為十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