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臣有句話,不知當講不當講……”
“先生是想說,絕無可能?”
“不說毫無希望,成功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。不登外樓,如何神臨?不體神臨,如何洞真?人力有時而窮,此事實在難為!”
“孤聽聞古有賢者,學貫百家,觸及超凡,一步絕巔。難道傳說有謬?”
“這……此事見于史書,應是有的。”
“既然前人能以凡軀一步絕巔,我姜無棄為何不能一步洞真?”
彼時溫老太醫垂首不言,而父皇……
父皇是怎麼說的來著?
想起來了……
父皇說——
“好!是朕麟兒!能成人所不能成者,必建人所不能及之業!”
……
回憶到這里就戛然而止。
因為那道寒光,已經貼近眉心。
裹著厚重狐裘的、面色蒼白的姜無棄,往前走了一步。
這一步,世界大不同!
天邊接連亮起四個光點,遙遠星穹一瞬間立成四座星樓。
姜無棄的發、眉,竟然聚起寒霜。
以他為中心,三步之內,氣溫低得可怕。
就連那道襲來的寒光,也仿佛被遲滯了速度。
甚至于他的一雙眼睛,也忽然結出冰棱,映著流光飛繞。
但在下一刻,冰棱碎裂,眉毛和長發上的寒霜,如遇驕陽化去。
他抬起手掌,斜置在額前,那一點襲來的寒光,就被籠罩在了手掌范圍中。在蒼白瘦長的五指中間跳躍,明明尖嘯連連,有恐怖力量,卻似籠中之鳥,不能得脫。
橋二站在這個病弱皇子的面前……
耳邊聽到的,似是潮信已來。那是其人奔流如河海的血液!
眼中看到的,眉眼發膚都隱現金光,那是神臨強者的金軀!
就在他眼前,姜無棄一步已神臨!
外樓四境如同不曾存在,星樓剛剛立起,就已經成為歷史。
從外樓到神臨的壽限天塹,仿佛只是一條小水溝,只值得他姜無棄,往前跨那麼一小步。
一步之前還是內府,一步之后已經神臨。
而且一抬手就壓制了他的本命法器!
這是何等樣的天資,這是什麼樣的怪物?
此人不死,未來百年千年,奈齊如何?
由此生驚,由此生懼。
橋二早存死志,這時更無遲疑,他的身體驟然開始崩解!
他的氣勢無限拔升,外溢的力量攪得云海翻騰。明明他的身體在不斷消失,卻漸漸有了一種侵天吞地的恐怖感覺。
崔杼在太廟之前演示過一次,后來張詠在九返侯靈祠中又用過的……滅化之術!
平等國所獨有的亡命秘法。
也唯有平等國這樣的組織,才有這麼多的人,愿意以這種恐怖秘術搏命。先殺己身,再求任務達成!
橋二這樣的神臨境修士,壽限超過五百,有無限美好的可能,在任何一個勢力都能得到重用。可動用起滅化之術來,竟也沒有一絲動搖。
嗖嗖嗖!
云霧山上,到處有修士升空的身影。
棧道上恐怖的力量波動,攪動得云霧山的大陣應激而發,驚動了天香云閣的超凡修士,也驚動了那些身具超凡力量的“恩客”。
但是這些人里面,沒誰能夠干涉神臨層次的大戰。
“是十一殿下!”
“誰敢在臨淄行兇?!”
怒斥聲不斷響起,真正近前送死的,卻沒有一個。一位滅化狀態下的神臨修士,誰擋路不是死?
唯獨姜無棄自己一步神臨,擋住橋二一擊,為巡邏附近區域的強者贏得了時間。
“殿下且后撤,厲某來也!”
三品青牌捕頭、剛剛洗脫嫌疑的神臨境修士厲有疚!
此時由遠及近,神目一開,頓如驚電游空。
而在姜無棄面前,從雙腿往上,一位神臨境修士的強大身體,就那麼一寸寸崩解在云中棧道上。
小腿、膝蓋、大腿、髖部……身體一寸寸減少,橋二的氣勢卻一寸寸拔高。他十指交握,合于身前,他人生的最后一擊,必定輝煌璀璨。
在這樣的時刻,姜無棄有了動作。
他瘦長蒼白的五指一個合握,便已經將那掌中躍動的寒光握滅。
那應該是一柄匕首,可惜已經化為齏粉,在姜無棄張開的手掌中飄散。
姜無棄的手掌握攏又張開,像是一朵花開的過程……
與之同時張開的,是一座虛幻的山。云霧繚繞、棧道盤山、樓閣精巧……恰是云霧山!
那棧道驟然放大,現出其間一個身裹白狐裘的病弱男子,現出對面那身體仍在迅速崩解中的橋二,現出空中正飛來、已經張開神目的青牌捕頭厲有疚。
這的確是花開。
曾因寒毒入命而不得不止步的神通種子,在姜無棄一步神臨之后,如今已開花!
而這位向來病弱的長生宮主,只將手一翻,那云中棧道、那棧道上的平等國神臨強者、那已經飛近的青牌捕頭厲有疚,全都消失不見。
神通,掌中乾坤!
===第三章 結為秋霜===
立在云中霧中,白狐裘堆如疊雪。
姜無棄臉上有一絲往日罕見的潤光,他那貴氣而清寒的眸子,輕輕掃過四方,如同環視他的山河大地。
“平等國陰私謀孤,孤當誅絕之!”
字字如銀瓶乍破,似刀槍齊鳴。
他長聲嘯道:“還有誰來?”
他說的是此時,又不僅僅是此時。
張詠哭祠,是平等國蔑污帝名的陰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