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被牽連其中,一蹶難振。他的根基在朝堂,更在于天子的寵愛,失去帝心,幾等于失去一切。
而今日即是他姜無棄的反擊!
此時四野無聲,云停風也靜。
他翻掌鎮壓兩神臨的威風,仿佛連這座云霧山也懾住了。
“殿下,誤傷我也!”厲有疚的聲音響在掌中。
姜無棄不發一言,踏著云霧,轉身往山下走。
平等國強者選擇在今日行刺,“恰好”輪值附近區域的厲有疚,怎麼會無辜?
甚至于厲有疚調整輪值區域的記錄,都早已經在姜無棄手里。
當然,厲有疚可以有很多合理的解釋……
但是他不聽。
他姜無棄以身為餌,要釣的人,當然不止這些。整個齊國境內,這條線都要蔓延開來……長生宮為今日,做足了準備!
只是此時在云霧山這里,只有這些收獲了。
畢竟他一直展露的,只有內府修為。哪怕貴為長生宮主,能夠直接釣出來的魚,也只能在這個層次。多大的鉤,配多大的魚。
所以他轉身。
腳下棧道已空,神臨境的橋二和神臨境的厲有疚,都被翻手鎮壓。
其時朝陽初起,霞光暈在天邊,羞看人間美少年。
披著白狐裘的天潢貴胄踏空而去,云霧都為他分流。
天上人間難再見。
整個云霧山上目睹這一幕的超凡修士,全都啞口難言!
世人皆知,大齊十一皇子姜無棄,乃是絕世之姿,憑借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毅力和天資,在寒毒入命的先天限制下,走到了如今長生宮主的位置。
可世人不知,姜無棄竟能天才至此!
一步內府至神臨,一入神臨,便輕松以一敵二,翻掌間鎮壓兩名神臨境強者!
這真是人力能及嗎?
……
……
一樣的晨光,落在臨淄不同的地方。
喚醒了一些人的淺夢,也撫慰了一些失落的人心。
從來景相似,從來人不同。
修家是進賢坊最氣派的宅子,因修遠而起,也因修遠而門庭冷清。
仍然是那間靜室,仍然是那壺茶。
仍然是閻途與修遠對坐。
同樣的出身普通,同樣的驚才絕艷,同樣的投身軍伍,同樣的平步青云。
這兩個人生經歷如此相似的兵事堂統帥,早早建立起了令人艷羨的友誼。屈指算來,年月竟已難計。
他們的默契自非常人能比,私下里說話也比跟別人放得更開。
但今日竟是長久沉默。
直到遠在兩個街區外的的一聲叫賣——
“磨~剪子嘞~~”
雖然如此遙遠,但這一聲理所當然地被閻途所聽到。
他端起茶杯,牛飲而盡。
啪!
茶杯頓在桌上。
“不喝了,喝一肚子窩囊氣!”
閻途徑自起身:“走了!”
而修遠依然端正地盤坐在那里,低頭看著茶杯。白色的云紋茶杯里,一根豎立的茶葉似于枝頭綻放,在沸水中浮沉似舞。
他好像要盯著它沉下去,但是這根茶葉始終沒有。
“行動失敗了,對嗎?”修遠問。
已經走到門邊的閻途驟然回身:“什麼意思?”
修遠用拇指和食指,輕輕轉著杯沿:“我一直在想,我為什麼會那麼看重崔杼呢?在大師之禮前,他為什麼能處處都合我心意?明明不是那樣的一個人,卻好像完全照著我欣賞的模子,鑄造了那麼一個人。”
他沒有抬頭,但是問道:“你能告訴我答案嗎,閻兄?”
閻途沉下臉來:“我們這麼多年朋友,你懷疑我?”
“是啊……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。”修遠嘆了一口氣:“如果有你的幫助,崔杼當然能夠投我所好。因為和我的交情,你對他的指點也沒人能多想什麼。恰好斬雨軍輪值京畿,所以哪怕夏國那邊送上平等國高層人物,線索也很快被斬斷。北衙聯合斬雨軍大索全城,抓到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角色……”
“像這樣胡亂掰扯,我能掰扯出幾百個不重樣的人來,你不覺得牽強嗎?”閻途怒不可遏:“修遠,你腦子是不是被關壞了!”
“牽強?”修遠終于抬頭看他,那眼神十分陌生:“我只覺得難過。我們這麼多年朋友,你始終對我戴著面具嗎?即使是在我已經被囚居的現在,你還是要來利用我洗刷嫌疑。斬雨軍雖然輪值京畿,但是殿下出事的時候,斬雨軍統帥正在我府上喝茶呢!你覺得合適嗎,閻兄?”
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,我也不知道你被誰蠱惑。但是修遠,你今天太讓我失望了!我們幾十年的交情,是用來讓你猜疑的嗎?”閻途痛心疾首地轉身:“給我好好冷靜一下吧!”
“我很冷靜,是你不夠冷靜。”修遠冷淡地說道:“你已經亂了分寸。”
閻途站定了身形,深吸一口氣,并指一劃,那結實的裙甲竟然被他劃斷了一角。
鐺!
砸在地上,發出金鐵之聲。
“既然你從來都沒有信任我,這朋友不做也罷!”
修遠看著他格外沉重的背影,忍不住搖了搖頭,又自嘲地笑了:“陛下說你是粗中有細,你何止粗中有細啊。簡直‘面如鐵塔,內雕眾生牛馬。’就算在此時此刻,我看到你的表演,竟然也有一瞬間懷疑我自己。
閻途啊閻途,若不是殿下提醒,我真是不能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