===第七章 共祭===
說起來國舅府與姜望是有過一段“淵源”的。
聚寶商會有個名譽長老,名叫曹興的,正是大齊國舅爺何賦的人。
說白了,就是代表何賦掛名在聚寶商會吃孝敬的。
許放在青石宮外剖心問罪,掀開了聚寶商會倒塌的序幕,直接斷掉了何賦一條財路。
后來重玄勝拆解聚寶商會,姜望殺蘇奢,徹底把這個曾經煊赫一時的商會組織送進了塵堆。
以此而論,姜望雖然與國舅府沒有發生過什麼正面沖突,但細究起來,矛盾也還是有的。
不過何真今天倒真是沒有找姜望麻煩的打算,或者以前有過想法,但姜望躍升的速度,比他想法成行的速度要快得多。
以至于等他下定決心,那個所謂的對手,已經是大齊三品金瓜武士,爵封青羊子了!
各方面都比他高出不止一籌。
可以說除了身上這層皇親關系,他沒有任何一點是能在姜望面前稱道的。
今天在長生宮遇見了,他是真想交個朋友來著。
再往前推不久,他還因為鬧市縱車,被北衙都尉之子鄭商鳴抓了個現行,殺雞儆猴過。大齊國舅府聽起來光鮮煊赫,但因為太子和皇后都不怎麼撐腰,壓根也拿北衙沒轍。那件事只能捏著鼻子受了,認罰認責。
但細說起來的話,姜望與鄭商鳴兩人是素有交情。而且傳言之中,鄭世有意離任北衙都尉,在星月原展現外樓風姿的姜青羊,很有希望頂上這個大權在握的職務。
他若跟姜望交上了朋友,鄭商鳴以后還會再找他的麻煩嗎?
北衙那還不是橫著走?
更不用說姜望這個人已是公認的絕世之姿,未來不可限量。
他如果替太子招攬到此人,父親還會罵他不學無術,皇后還會不拿正眼看他這個侄子嗎?
他自知沒什麼分量可言,但太子可是國之儲君,大齊未來的天子。姜青羊就算再倨傲,還能不給未來的齊天子面子?
交個朋友沒有那麼復雜。
他真的是很誠懇地交友,甚至于喪禮之后請姜望去哪里花耍都已經想好了。雖有長生宮主喪期不作樂的規矩,他何真卻也是個有門路的。四大名館去不成,別處也能桃源尋夢。
誰想到華英宮主說發火就發火?
他自問入殿以來,禮節到位,不曾怠慢了這位殿下,無端沖著他是怎麼回事呢?
他奶奶的,這些姓姜的,一個個喜怒無常!
何真在心里憤憤罵著,試圖以此沖淡那種溺水般的恐懼,一邊灰溜溜地往殿外鉆,
“何真,你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麼?”一個雍容的聲音適時響起。
何真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,然后整個人被“抬”起來,以一種昂首挺胸的姿態,站在了那里。
他當然認出了自己的皇后姑姑,以及旁邊的太子表哥、太子妃表嫂。
但他的心神還是混沌的。
直到長生宮那個老太監跪伏行禮:“拜見皇后殿下,拜見太子、太子妃。”
他才恍過神來,老老實實地行禮。
待他行禮如儀后,大齊皇后又問道:“怎麼回事?”
此時殿中的姜望,早已站起身來,以示對皇后娘娘的尊重。下意識用余光瞥了姜無憂一眼,姜無憂仍然站在那里,臉上沒有什麼表情。
在這麼近的距離之力,以大齊皇后的修為,當然不至于沒察覺殿中發生了什麼事情,所以現在這個追問,就很有些意味深長了。
“呃……”何真遲疑了一下,道:“沒什麼事情,我已經為十四殿下奉過香,因家中有事,這會正要離開。”
他倒是沒有蠢到家,沒想著趁機在皇后姑姑面前告上一狀。
一旁的姜無華溫聲說道:“那你回去的路上慢些。”
顯然這位太子殿下是打算息事寧人的。
但何皇后卻并不同意。
她看向站在靈柩旁的姜無憂,淡聲問道:“無憂,是這樣嗎?”
自古天家難有親情。
她貴為大齊皇后,向來是按住自己的兄長和侄兒,不讓他們惹事生非。哪怕上次何真因鬧市縱車被北衙抓去,她也不肯出面救人。
因為她深知,就算她什麼都不做,她與何真的血緣關系都在那里。北衙頂多是照著規矩辦事,絕不敢太過分。那些吃人的手段,落不到何真頭上。
而她如果出面救下何真,枉縱其人觸犯齊律,才真叫打開了惡魔之籠。只會釋放出何真父子無休止的貪婪。她這里一分的憐惜,在外間可以被何賦膨脹為百倍的支持。
她向來是一個非常清醒的人,明白何家之所以能夠取代殷家,除了姜無華之外,很大程度上恰是因為何家沒有什麼根底,能夠叫天子放心。
她也一向克制何家勢力的膨脹,明確姜無華本人才是唯一的根本。當年姜無量的母族殷家是如何煊赫,現在又如何呢?
可是……
何賦作為她唯一的兄長,為了不給太子添麻煩,不敢求官,不敢求爵,甚至于賺一點外快,也是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停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