祂說祂經營森海源界千年,到頭來無一從之……說什麼圣邪無辨,德福不報。
這當然是一番屁話。
龍神只知利用掠奪,為惡太多。在真面目被揭露后,當然不得人心,無一從之。
那些蠱惑人心的話術,姜望聽都懶得聽。
但此時他突然想到……
那姜無棄呢?
姜無棄死后,偌大的長生宮勢力,似乎鴉雀無聲,什麼動靜也沒有。
森海龍神那樣倒行逆施,自然免不了眾叛親離。但姜無棄這樣一個極具人格魅力的天潢貴胄,怎會“無一從之”?
就連姜望這樣的絕世天驕,才接觸過幾次,都已對其人敬佩非常。
他的那些心腹呢?
都去哪兒了?
就算樹倒猢猻散,也不至于只有一個老太監馮顧才是。
或許姜無棄在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前,早就跟他這一系的人做了切割,讓大齊的歸屬于大齊,完全打開自己的政治資源,任由哥哥姐姐們分割……
但仍有一些人,是不可能切割的。怎麼割都割不掉長生宮的印記。
比如馮顧。
比如……雷占乾。
一整個雷家,都是姜無棄的母族,這種血緣層面的關系,如何切割?
當然馮顧和雷家都沒有緘默。
馮顧配合溫延玉操持姜無棄的喪事,又在喪事結束后奮身一死。
雷家也舉族為姜無棄哀,姜無棄下葬那天,正是雷占乾抬的棺……
可姜無棄那些深深打下長生宮烙印的心腹,可不止這幾個人。
比如……名家門徒公孫虞。
姜望至今仍記得,當初第一次在云霧山見姜無棄的時候,跟在姜無棄身邊的,有幾個重要人物。
一個雷一坤,出身雷家。
一個張詠,自不必再說。還有一個……就是公孫虞。
因為其人是寫下“推杯換盞酒意歇,自枕溫玉辭賓客”那位公孫野的后人,所以他一度對其印象很是深刻。
后來他也聽重玄勝他們講說過,公孫虞是姜無棄心腹中的心腹,最信任的人之一。
從什麼時候起,這個公孫虞就不再出現了呢?
發生了什麼事情?
包括姜無棄的喪禮,這人好像也沒有來……
馬車就在姜望翻騰的思緒里停下了。
“到了,姜大人。”車夫說道。
“麻煩了。”姜望道了聲謝,便下了馬車,往自己的宅子里走去。
“有人托我給您帶句話。”車夫在身后忽然道。
姜望停下腳步,但并沒有回頭。
車夫繼續道:“作為無根無底的新齊人,您能有今天的位置,很不容易。不該管的事情,您最好不要管。”
說罷,他一抖韁繩,便要駕車離去。
姜望猛然回身!
那駕車的駿馬被無形力量攔住,揚蹄長嘶,聲音卻一點都透不出去。
而后跪倒在地,一動不動。
車夫努力想要掙扎,其身卻也動彈不得!
通天海內狂瀾似起,整個脊柱大龍似乎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拿住,就連頭顱和四肢,也困于形態各異的風中!
超品道術,龍虎!
使龍盤,令虎踞,于是人成囚。
太讓人絕望了,完全沒有一丁點反抗的余地!
而那個舉世聞名的天驕,就在這樣的絕望中,緩步走了過來。
“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?”他輕聲問。
“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給我帶個話,是嗎?”
車夫的口舌沒有被封住,但是緘默不語。
他咬緊牙關,看到一雙清澈的眼睛,然后沸騰的殺意,席卷了他的腦海!
如此殺機,如此鋒芒!
他感到恐懼,他的身體在顫抖,汗出如漿,整個人幾乎要跪下去,可是又被定得死死的,動彈不得!
姜望是有理由憤怒的。
從停尸房的捕快到駕車的車夫,巡檢府被滲透得千瘡百孔。這本也是沒法避免的,北衙這樣一個掌都城治安、實權在握的衙門,朝野上下但凡有些實力的,誰不會在里面搭幾條線?
就連北衙都尉鄭世,對此也是默許的。衙門太大,人手太多,絕不可能太干凈。他只完全掌控一些關鍵職務,保證青牌的核心力量,其它部分也只能寬縱。
但是千不該、萬不該,那背后的人,不該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讓一個車夫來傳話。
對方無非是想證明,自己對北衙的滲透。無非是想強調,他們在齊國的強大。
看啊,哪里都是我們的人,若是得罪了我們,你坐個馬車都要小心萬分。
這根本不是什麼提醒,而是赤裸裸的威脅。
姜望這一路走來,歷經生死之戰不知凡幾,以弱勝強不知凡幾,扭轉乾坤不知凡幾。
殺得強敵,贏得大戰,證得傳說。
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大齊三品金瓜武士、四品青牌捕頭、爵封青羊子的位置,但竟然還有人,如此不知所謂的、隨隨便便派一個嘍啰來威脅他!
看著這個動彈不得的車夫,姜望聲音冷漠:“我現在如果殺了你,沒有任何人會為你說話。沒有任何人敢因為你來找我。甚至沒有任何人會承認,讓你帶過話。你死在今天,無名無姓,無聲無息,連個響都聽不到……所以你能夠明白,你算什麼,你身后的人算什麼了嗎?”
車夫已經開始在翻白眼。
姜望解開了龍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