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祖得享復國之功,立靈祠于護國殿中,位在最前列!
這麼多年以來,名將輩出,人才未絕,始終屹立于大齊頂級名門之列。
姜望一個偏僻小國出身的鄉野匹夫,在與這等名門的接觸中,卻從未感受過半分傲慢。無論是李龍川、李老太君、李鳳堯……
從一開始到現在,他感受到的都只有尊重。
現在是如此,在他還遠未成名的時候,便是如此。
所以說石門李氏為何能夠榮光久享?
或許這就是原因。
坐在回府的馬車上,姜望靜默地思考著。
石門李氏這等層次的世家,自是可以無視很多規矩。
但姜望作為青牌體系的一員,在參與青牌所偵辦的要案之時,卻是得謹慎小心的。
李鳳堯不會無緣無故提及道歷三九二零年,更不必無緣無故提起顧幸。
說句不好聽的,區區一個外樓層次的人物,哪里值得石門李氏念念不忘?
唯獨顧幸后來的去處,頗有些值得玩味。
霸角島是田家在海外控制的島嶼。
顧幸當年從逐風解職,選擇出海闖蕩,是不是與田家有關?
而李鳳堯特意提及的,那個名叫杜防的、以外樓修為與騰龍境嫌犯同歸于盡的青牌捕頭,又在當年的那起大案中,扮演什麼角色?
李鳳堯總不至于閑著沒事,提起這人來。
每多一條線索,就靠近一分真相。
姜望預感自己距離它已經不遠。
正思考間,忽然簾風一動,一個人影閃了進來。
姜望雖驚不亂,大手一張,道元狂摧,神魂之力更是洶涌,左眼已經轉向赤紅……
這一切都在瞬間發生,又瞬間消退。
探出的五指已經按至對方面門前,懸停片刻,然后收了回來。
“我差點殺了你!”他皺眉道。
在車廂里坐下來的林有邪,仍是青色方巾束發,身著男裝,表情沒有什麼波動地說道:“如果連這都控制不住,那也枉稱齊國第一天驕了。除非,你真想殺我。”
能以遠不如他的修為,欺近這個距離……只能說不愧是林況的女兒。
諸如“念塵”之類的獨門秘術,肯定不少……
“老爺?”車夫在簾外道。
“沒事。”姜望出聲回應。
隨手將車廂里的聲音禁錮,姜望有些頭疼地道:“如果你是要光明正大地拜訪我,大可以持名帖登門。如果你是要偷偷摸摸地拜訪我,又為何在大街上鉆進我的馬車?”
“因為持名帖登門,還得讓你的管家問清楚來歷,還得考慮你的心情,看你愿不愿意見客。”林有邪理所當然地說。
姜望:……
“而且。”林有邪道:“只要足夠從容,其實白天比晚上更隱蔽。在大街上突然鉆進你的馬車,也比大半夜敲你家后門要隱秘得多……”
迎著姜望復雜的眼神,她總結道:“一點辦案的小知識,希望能幫助到你。”
“你今天就是為了來給我上課?”姜望幽幽問道。
林有邪沉默了一會,道:“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。”
姜望的表情認真起來:“雷貴妃案的兇手?”
“其實馮顧已經留下了很多線索。”林有邪道:“就在我們眼前。”
“比如說?”
“馮顧吊死在靈堂里,死時面朝東北角。十一殿下的喪禮上,第一日的靈堂站位,站在那里的人是誰……你還記得嗎?”
姜望略想了想,認真說道:“一開始是華英宮主,后來是……皇后殿下。”
“這是馮顧給的第一條線索,面朝皇后!”林有邪道:“這是給當時同樣在場的那些人的線索,當然也包括姜爵爺你。”
“這太牽強了。”姜望搖頭道:“喪禮足足三日,不知有多少人進了靈堂祭拜。”
“可是能夠站定在那個方位的人并不多,幾乎是沒有別人。”
“死者面朝的方向怎麼可能當做線索?”
“馮顧是自殺的。這是一場精心策劃后的自殺,每一個細節都是他深思熟慮后的結果。一般懸梁自盡,要麼朝著大門,要麼朝著他想看到的方向。馮顧顯然是后一種情況。”
作為同樣出現在喪禮第一天的人,姜望其實心里已經隱隱有些信了。
因為他也一直在想,馮顧給他留了什麼線索!
但他還是說道:“這無法說服人。”
“所以還有第二條線索。”林有邪問道:“還記得十一殿下那碗藥湯嗎?”
姜望看著她。
林有邪道:“那碗藥湯里的成分,我已經告訴過你。北衙那邊除了我之外,也另有藥師檢驗過,成分絲毫不差。但是時間我沒有說。”
“時間?”
“有一味藥是新增的。是在這碗藥湯已經冷卻至少一天到兩天的時間之后,才加進去的。除了馮顧之外,我想不到還有誰會做這個事情。這味藥,就是紅腹蛛足。”
姜望沉默。
他通常只會在重玄胖面前不懂裝懂,而對于紅腹蛛足,他的確不甚明白。
如果這味藥有什麼問題,那天鄭世也同樣聽到了藥湯的成分,為什麼沒有反應?
“它也是抵御寒毒的靈藥,放在這碗藥湯里并不特別。但紅腹蛛本身很特別。”林有邪繼續道:“它有個別名,叫做‘食子蛛’。
此蜘產子而食。一次孵化十蛛,食其九而留其一。”
“馮顧為什麼特意加進去這樣一味藥?十一殿下都不在了,這碗藥不是給人喝的,而是給人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