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著甬道前方,語帶余悸:“而這個地方的名字,叫‘山海煉獄’。”
“煉獄?”姜望有些驚訝。
左光殊道:“我認為名字很恰當。在你眼前的每一個房間,都是一座人間煉獄。”
眼前這少年確認了接下來幾天修煉的艱苦,姜望反倒笑了笑:“早知道要受這份罪,興許我半路就跑了。”
左光殊瞪了他一眼。
“其實到現在我也不太理解。”姜望又忍不住問道:“這個山海境,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?”
左光殊認真地想了想,似是在思考,怎樣才能跟姜望解釋清楚。
然后才道:“山海境是介于虛實之間的一個地方,是凰唯真無中生有,親手創造的一個世界。它也許只是一場游戲,也許隱藏著驚天的秘密。從那里出來的人,都在描述它的瑰奇,但從來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。
幾乎所有人都說,自己描述的只是萬一。而我們拼湊所有人的說法,也的確得不出一張完整的圖卷。
它比所有經歷者所見的一切更繁復、更浩大,它也因此有著更超脫于想象的可能。
我只能說,我無法準確跟你介紹,因為我也沒有進去過。
而我們現在所擁有的情報,或許只是豹之一斑,秋之一葉。我不能告訴你,豹子就是一個斑,秋天就是一片葉。”
“我越發感興趣了。”姜望轉頭看向面前的甬道,只有好奇,而無畏懼:“那就讓我們先從這山海煉獄開始吧!”
讓須彌山照悟禪師一見而返的凰唯真,創造了演法閣、使得楚國術法甲天下的凰唯真,在楚地號稱“三千年來最風流”的凰唯真……
他留下來的山海境,到底是怎樣的一幅奇觀?
左光殊描述它的時候,竟然用了“世界”這樣的詞匯。
姜望真的滿心期待。
古之先賢如明月,常叫后人仰首。
修行者追古溯今,要成就偉大,當然要開辟未來。但在此之前,至少也要看到前人已經領略的風景。
撥開歷史迷霧,探訪沉寂在時光里的傳說,這亦是修行者的浪漫。
“如果要提前了解山海境,我們已經在最恰當的地方。”
左光殊在甬道中往前走,伸手拍了拍左手邊第一個房間的晶門。
“姜兄,你與重玄家的公子是好友,想必對重玄之力并不陌生?”
姜望笑了笑:“當然不敢陌生。”
他以重玄遵為對手,怎麼可能不去熟悉重玄之力。
只可惜重玄勝并未摘下重玄神通,僅憑重玄秘法的操縱,再怎麼出神入化,終究與神通有著本質的差距。
他雖然已經完全熟悉了重玄勝的重玄秘法,卻也不能打包票說自己一定能面對重玄之力。
左光殊卻沒有想那麼多,只是繼續介紹道:“重玄之力,可分陰陽。亦是清氣上浮之力,亦濁氣下沉之力。我們在現世之中,也時刻被重玄之力所影響著。但大都趨于一種常態,不增不減,早就被我們的身體所習慣……”
姜望有些吃驚:“想不到你們左氏對重玄之力也有研究。”
左光殊瞥了他一眼:“天下間掌控重玄秘法者,當以齊國重玄氏為最,那是流淌在他們血液里的本能,旁人萬萬比不上……但也不是說別人就全都不研究重玄之力了。”
“山海境和重玄之力的關系是?”
“我們現實所感受到的重玄之力,與在山海境中所感受到的層次完全不同。在那個地方,便似時刻有人對你施以重玄秘術,叫你不斷下沉。我們需要承受的,是相對于現世,數以百倍計的重玄之力。”
左手邊第一個房間的晶門,隨著左光殊的輕拍,變得完全透明起來。
站在甬道中,從透明的晶門往里看,晶門之后極為空闊。
并不是姜望所想象的那種演武室之類的地方。
相反的是,晶門之后儼然是一片開放的地域。
依稀是某處荒地。
天空暗沉沉的,云層壓得極地。犀峰帶角,怪石嶙峋……給人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。
這扇晶門后,好像完全通往另外一個地方。
太不像珞山了。
“所有的山海煉獄里,重復最多的就是重玄煉獄,也不能說重復吧,是一種進階。”左光殊隨手掐著訣,跟姜望解釋道:“在這個房間里,充斥著十倍于現世的重玄之力,我們可以先進去適應一下。”
隨著他的話語落下,這扇晶門緩緩上升,直至完全收進石壁里。
但里間仍有一層晶門。
是一個雙層晶門的設計,想來是為了阻止里間的重玄之力外侵,從而有了這樣的構造。
姜望自無異議。
緊緊跟在左光殊身后,走到兩層晶門中間的位置。這時候外層的那扇晶門又緩緩落下,徹底關上,里層的那扇晶門才拉開。
晶門拉開的瞬間,姜望立時便感受到了壓力。
比現世稠密得多,也沉重得多的壓力,遍布身體每一處。
讓人直想趴在地上,但趴在地上也不行,因為血液、肌肉也都更沉重。
“怎麼樣?”左光殊率先走進這片氣氛肅殺的荒地里,在一個形如妖魔的怪石旁站定,回頭看著姜望:“還能適應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