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別看地方大,可以坐下來吃飯的位置,卻只有這麼些。”
真是長見識了。
頭一回聽說酒樓里還要留出空間生產食材的。
這里可是楚都!
地價不要錢的麼?
姜望很想問一下在這里吃一席要花多少道元石,但想了想,還是忍住了。
萬一屈舜華如實答了,他這個做大哥的,是付賬好,還是不付賬好呢?
吃人家的宴請,不要在乎價錢,俗!
屈氏不輸左氏分毫,也是大楚頂級名門,焉能以俗氣浸之?
三人轉回廊、過石橋,繞過一座菜圃,說說笑笑,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。
院門前立著等候已久的楚煜之
這是一個氣質悍勇的青年,穿戴風格在楚國來說應算是質樸,只有一身武服,一柄腰刀,身上干凈得連一件玉飾都沒有。
“姜兄!”一見姜望他便主動招呼:“觀河臺上的風姿,令我一見難忘啊。聽屈姑娘說她和光殊今日要宴請你,我便厚顏來叨擾了,還望莫要見怪!”
“閣下風采卓然,想來便是楚煜之?”姜望熱情回禮道:“今日相見,是姜某的幸事,我亦久仰大名!”
“在黃河魁首面前,誰敢稱名?”楚煜之避身禮讓。
兩人在這邊客客氣氣,你吹我捧,互抬花轎,總算是有了一點正常人的寒暄節奏。
唯獨左光殊默默注意著姜望,生怕他什麼時候找個理由就掄拳頭,試楚煜之的身手。
“進去說話。”屈舜華道:“要在門口聊到什麼時候呢?”
于是眾人皆笑,一齊走進院落中。
院中有樹,樹梢掛著籠中碧鳥。
那鳥兒碧羽赤冠,見得生人,輕鳴三聲,婉轉動聽,如在迎客。
踏著院中石徑往里走,是一座二層的小樓。
構造簡單,卻隨處可見用心的細節。
色調霜淡,卻不冷漠。
“此樓何名?”姜望問道。
屈舜華輕聲說:“見我。”
左光殊目光柔軟,不作一聲。
姜望愣了一下,才咂摸過這名字來。忍不住抬眼細看。
門前有一聯,鐫在木牌上,字跡清澈明晰,有一種娓娓道來的訴說感。
左曰:鋪雪為紙,萬里河山都作畫。
右曰:展顏即春,一生情意為此花。
橫批:見字如我。
姜望被這一聯里巨大的、熱烈的情感所擊中了。
這是黃粱臺里獨屬于左光殊的一處院子,這是專門為左光殊搭建的一座小樓……
見我樓。
想我來見我。
此樓是我。
此聯是我。
字字是我心。
楚地兒女的浪漫,盡在此聯,盡在此樓中。
光殊啊,這門親事,大哥替你應了。
下聘,訂禮,拜堂,生娃,立刻!
姜望以一種老父親般的深情,看向左光殊。
看得左光殊十分不自在。
他想了想,很顧全大哥顏面地傳音道:“哪個字不認識?”
姜望磨了磨牙,邁步往里走。
他很想把儲物匣里的《史刀鑿海》搬出來,一本一本摔在左光殊面前,讓這小子看看姜大哥的學問。
但畢竟弟媳還在旁邊,他作為小光殊的娘家人,得有風度,得有格調,得撐得起場面。
于是一行人入得樓中。
這“見我樓”布局精巧。
一樓大廳十分空闊,并無任何多余的裝飾,只在四面繪有壁畫。
畫的是春夏秋冬,錦繡山河。
暗合門聯里里那一句“萬里河山都作畫”。
姜望左看右看,在那浪漫夸張的筆觸中,看到的都是熱烈的表達。
大廳正中有一座木質旋梯,以一種優美的姿態,通往二樓。
一行人就此拾級而上,來到這見我樓真正用餐的地方。
四面的帷幕都束起了,視野開闊非常。
在這個地方環顧四周,幾乎可以把黃粱臺的風景盡收眼底。
有荷葉漾波、有碩果累累、有雞鴨成群……
清風徐來,無拘無束。
“真是好地方!”姜望贊道。
正中間的位置,擺放著一張冷香木所制的圓桌,五張椅子勻等擺放。
幾個人依次坐下了。
左光殊坐在屈舜華旁邊,姜望坐在左光殊的另一邊。
“這是黃粱臺里最好的地方,光殊不常出門,我常想來常不能來,今天是沾了姜兄的光!”楚煜之爽朗笑著,坐在了姜望的右手邊。
一共五張椅子,只空了楚煜之和屈舜華之間的位置,當然是虛位待那位大楚第一美人了。
這里四面開闊,又是圓桌,倒是沒什麼主次之分。
楚煜之主動搭話,姜望也并不倨傲。
一行人坐下來,很有些其樂融融的味道。
“能得姜大哥一聲贊,我們黃粱臺就算是在齊國也打開名聲了!”屈舜華笑著說了句話,便吩咐靜立一旁的侍者:“讓后廚可以上菜了。”
姜望瞧了瞧還空著的那個位置,不由得問道:“不是還有一個人麼?”
“夜姑娘啊。”屈舜華笑了笑:“我跟她說了時間,但她愛總遲到,今日估摸也得晚些。”
姜望本著基本的禮貌,客氣道:“那不妨等一等。”
屈舜華擺擺手,示意侍者下去,對姜望道:“姜大哥,今日你是主客,哪有讓你等人的道理?她來得晚,是她自己的事情,便請她吃些殘羹冷炙。”
姜望心想,屈舜華與那夜闌兒交情倒是很好。
但嘴里也不再說什麼了。
畢竟他姜爵爺也不樂意等人。肯禮貌一聲,已經是人在楚地的緣故,擺了些風度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