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頭土臉的鐘離炎,正和范無術一起高速飛來。
鐘離炎身上的武服顯然是新換上的,品質也是肉眼可見的不怎麼樣,在不時躍出的雷光之下,有一種隨時要解體的感覺。
或許用灰頭土臉來形容鐘離炎也不太合適,因為他的臉明顯專門清潔過,沒有什麼污痕。
但他整個人,從頭到腳,都在不停地冒電。
方才那恐怖的雷電傷害……他大概是半點都沒避開。
而他旁邊的范無術則是瀟灑得多,衣飾平整,尚還輕搖折扇,只在鬢角有些冰霜未化。
在屈舜華看到他們的瞬間,他們也注意到了殘破的機關迦樓羅,和其上的兩人。
本來懾于夔牛之威,已經認清現實、準備離開的鐘離炎,立時握緊了雙手重劍:“舜華妹子,把《惜往日》留下,哥哥我饒你一回。否則,這便要離場了!”
屈舜華手中的九章玉璧,上面鐫刻的詩賦,正是《惜往日》。
沒有九章玉璧,在山海境里獲得的任何東西都帶不走。此時丟失九章玉璧,就失去了在山海境里獲得收益的可能。
但鐘離炎如果不下殺手,那她就還有去掠奪他人玉璧的可能。
如果此刻被殺死,則是直接離場,損失三成神魂本源,且一無所獲。
按照鐘離炎的邏輯,他的確是“饒了一回。”
然而屈舜華顯然并不同意。
“癩蛤蟆打哈欠,你好大的口氣!”屈舜華不僅不避讓,反而直接躍離機關迦樓羅,華裳帶風,主動沖向鐘離炎:“我先斬了你,再取你的《涉江》!”
月禪師一言不發地綴在她身后。
這邊范無術也立即掐訣,為鐘離炎掠陣。
鐘離炎身上雷光未消的狀態瞞不過人,他也沒想瞞。
對于對手來說,此刻的確是最好的機會,他的確被削弱了許多,非是完滿狀態,需要不停地驅逐體內雷電。
他承認屈舜華時機把握得很堅決,且很有勇氣。
但他武道二十重,和內府境之間的修為差距,卻不是這些東西可以抹平的。
恐怖的力量在體內鼓蕩,如火山驟然噴發,立時將那些入侵的電光壓制住,留存在肌肉的邊角,等待戰后再處理。
血液奔流如江河,咆哮激蕩。一塊塊肌肉彼此碰撞,如山石轟隆。這一刻鐘離炎徹底放開了自己,磅礴的血氣撞出天靈,直沖云霄!
“那就不要怪我辣手——”
嘩啦啦!
就在正前方,一條角長鱗厚、腹生四爪的水龍直接沖出海面,張牙舞爪,殺機凜冽地向他撲來。
海水亦是驟然變得狂暴,轟隆隆怒響,一道道水峰拔起,迅速圍攏四周。
“姜大哥,斬死他!”左光殊怒氣沖沖的聲音緊接著響起。
鐘離炎毫不猶豫一個轉身,磅礴氣血如煙而散,身形似電,穿空便走,只來得及留下一句:“范無術,不要戀戰!”
單獨面對姜望、左光殊,或者屈舜華、月天奴,他都很有信心。
但他就算是再自信,也不會覺得自己能夠抵擋得住這四個人的聯手。早先的短暫交手已經足夠說明,單就一個姜望,就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解決的。
當機立斷,戰略性撤退,沒什麼可羞恥的。他鐘離炎好斗不假,但又不是個傻子。
必輸的戰斗沒有必要嘗試。
就怕范無術腦子笨,一時轉不過彎來,把他平時吹的牛當了真,因此趕忙還提醒一句。
但抬眼一看,前方那大袖飄飄的,不是范無術是誰?
這廝甚至是在感受到那條水龍的瞬間,就已經開始跑路,跑得又快又穩,居然比他這個武道二十重的強者跑得都快……
“你這廝,怎麼跑得這麼快!”鐘離炎一邊疾飛,一邊很不爽地質問道。
范無術頭也不回,理直氣壯:“我不跑快一點,我跑得過你麼?”
鐘離炎惱道:“如果我沒跑呢?我跟他們打起來怎麼辦?!”
“那我逢年過節給你上炷香。”
兩人一前一后,一口氣跑出了數百里地,方才確定是甩脫了追兵,四目相對,都有如釋重負之感。
只是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,鐘離炎難免有交友不慎之憾。
但不等他開口譴責,范無術已經先一步怒斥起來:“他們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聯手了?真是卑鄙小人!”
“那左光殊和屈舜華從小就訂了親,本就是一伙的。”鐘離炎翻了個白眼,然后瘋狂給自己找借口:“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跑?早就各個擊破了!主要他們青梅竹馬,默契早就形成,而我的狀態又不完滿……”
范無術也不知信沒信,只怒道:“可惡,山海境這種各憑本事的地方,他們居然還拉幫結伙,裙帶入境,簡直無恥!無恥之尤!”
又轉頭看向鐘離炎:“鐘離兄,你在有什麼朋友,不妨聯系一下。咱們也聯起手來,再回過頭來解決他們!須叫他們知道,不是只有他們有人!”
鐘離炎冷哼一聲,氣勢磅礴地道:“我鐘離炎七尺男兒,不信天,不信命,只靠一雙鐵拳,一柄劍!”
“……”范無術瞄了他一眼,幽幽道:“你在楚國一個朋友都沒有,是這個意思吧?”
鐘離炎又哼一聲:“非不能,不屑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