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陣是否能夠扛得住兵煞,不是言語能夠論定的事情。
只說道:“陣盤能夠適用于大部分環境,但陣盤本身很難擺脫材質的束縛。越強的陣法,移在陣盤上就越困難,需要的材質也越珍貴。簡單來說,能夠直接殺死姜望的陣盤……我也負擔不起。”
項北左右看了看:“那你現在布的這個法陣,能殺姜望?”
太寅只回以自信一笑,并不說話。
這四下水波平靜,風聲柔和。
若不是親眼看見太寅布置,項北很難發現這里居然被布下了一門殺陣。
就似伏兵于谷,萬籟俱寂,一聲號令起殺伐,遍處見狼煙。
這法陣與兵陣,還真有幾分共通之處。
就在這個時候,太寅左手托著的七星羅盤上,那微微顫動挪移的指針,忽然定止。
“找到了!”他語帶興奮。
找到姜望了……
想起那個男人青衫縱橫的姿態,項北不自覺地握緊了蓋世戟。
很難說得清心情。
項龍驤兒孫滿堂,有自己的嫡脈后裔,但卻把極其珍貴的天元大丹,給了他這樣一個旁支子弟。
死前更是遺贈蓋世戟,把整個項家的未來都交給他。
他承項龍驤遺命,要肩挑項氏之重。
以神臨不到的修為,難免可笑。
對他這樣的天驕來說,神臨易證,洞真難求。
他有天橫雙日之重瞳,神通與生俱來,神魂從來不是修行路上的阻隔。在蘊神殿那一步,有足夠的把握跨越。
但僅僅是神臨修為,仍是不足以支撐項氏未來的。
這就要求他在神臨之前的每一步,都走得足夠踏實,打下足夠渾厚的基礎。
要求他在內府這樣的境界……多做停留。
一個不得不在內府境打磨的修士,要如何才能讓人看得到未來?
歷史上已經有很多人給出過答案——
唯有蓋壓同代。
內府無敵,外樓無敵,如此一步步地走下去。
哪怕境界尚低,修為尚淺,也無人能夠小覷。
他也的確做到了大楚皇朝的內府境第一。
打遍楚地同境修士,無一抗手。
憑借遠超同境修士的神魂殺力,他有信心爭天下第一。
哪怕是在黃河之會那樣天驕并起的場合,他也三拳就打得越國天驕白玉瑕瀕死,足見蓋世之姿。
楚國與越國離得這樣近,白氏可是不輸于革氏的名門。這三拳的含金量,楚人清楚得很。
但沒想到的是,三拳擊敗白玉瑕,竟就已是最后的輝煌。
面對齊國姜望,他神通盡出,神魂殺法盡顯,展現了所有的力量,卻最終還是止步于八強。
但凡見過那一戰的,都不能說他項北是弱者。
可親見那一戰的畢竟是少數,天下人所聽聞的,只有排名。
人所共知的是——
大楚項氏的項北,黃河之會內府境八強而已。
天下六大強國里,景國天驕棄賽不提,五大強國,只有一個強國天驕淪為八強。
那就是他項北。
他怎能不知恥?
他怎會不努力?
觀河臺之后,他苦修未輟,汗繼以血。自問是沒有辜負歲月的。
然而黃粱臺前一戰,差距……竟然拉得更開了。
此時此刻他握住蓋世戟,不得不承認,削掉姜望三成神魂本源,對他來說有足夠的誘惑力。
因為天生重瞳,他的神魂之力其實絕不比姜望弱。只是由于通天宮對神魂的保護,極大削弱了入侵者的神魂力量,才有了觀河臺上那一次神魂交鋒的慘敗。
他也因此不敢再攻入姜望的通天宮里。
姜望也同樣不敢入侵他的通天宮。
當然,在神魂之外占盡優勢的姜望,也不必做此選擇。
如果今時今日,能夠成功在山海境里殺死姜望,削掉其人的三成神魂本源。那麼他就有了足夠的神魂優勢,可以從容在這一個方向建功。
天府秦至臻、絕巔黃舍利,他自問都有一戰之力,就算現在不如,之后也有奮起直追的信心。
唯獨是如今同樣成就了天府的姜望,他確定自己在神臨之前,已再無戰勝對方的可能。
這個人已經在內府層次走到了盡頭,走到幾乎不可能再超越的地步,然后才成就外樓。
他怎麼追趕?
如果這次能夠成功……
項北低頭看到水中的倒影,猛然一驚。
不由得質問自己——
你項北何人也?
什麼時候起,竟然會把勝利的指望,放在削弱對手身上?
你真的被姜望打服了,打怕了嗎?
心緒波動,水面隨之留紋。
一圈一圈的漣漪泛開來,再不肯平靜。
太寅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細節,但是并不勸導,而是很有經驗地直接下達指令:“不要胡思亂想了,已經找到姜望他們,做好戰斗準備。”
作為一個優秀的兵家修士,項北就算心里有一萬分的動搖,也絕不會在具體的行動中影響戰友。因而只是往前一步,踏定水波,用驟然平靜的水面,回應了他的狀態。
太寅仍看著七星羅盤,五指掐動如飛:“他正在快速移動,不知要去哪里,我看看能不能堵在他前面,先一步布好法陣……等等,他好像往這邊來了!”
項北凝神不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