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煙,浮山,冷礁,碧海……
山海境無疑是美麗的。
驟然闖入此間,打破這份寧靜的,是亡命逃竄的人。
美麗的山海畫卷之上,黑潮涌動,兩個小黑點飛在前方,隨時要被淹沒,又總是險險逃開。
如果有人浮光一瞥,掠過這片海域,當能看到姜爵爺率領禍斗獸群橫掃山海境的英姿。
可惜這場追逃本身,是艱難且不體面的。
太寅飛在最前方,姜望緊跟其后。
兩個人各使手段,想方設法扯對方的后腿,但畢竟都不愿落進禍斗獸群包圍里,很難全力交戰。
只能這麼一路疾飛。
雖有過幾輪交手,畢竟時間沒有過去太久。
姜望耳聽六路,眼觀八方,驟然就瞥見了獨立水面的項北。
這廝格外高大威武的身形,身上蒸騰的吞賊鬼氣,以及那桿形制夸張的蓋世戟,放在哪里都很奪人視線。
實在是有猛將之姿。
親人吶這是!
交鋒過好幾次了,互相都很了解底細。我追不上太寅,還追不上你嗎?
“快跑!”
太寅的聲音先一步炸響。
此時距離項北還很有一段距離。
姜望急了,怒聲便道:“姓項的,可敢與我一戰!?”
他喊得是熱血沸騰,戰意沖霄。
但項北竟不如他所愿,跑得果斷極了,頭也不回。
“項郎君忘前日豪言乎?”
“項氏男兒之勇,怎不復見!”
姜望高聲連呼,痛心疾首:“音猶在耳,人何以堪!”
項北猛然回身,身上鬼氣蒸騰,戟鋒青光流動,目眥欲裂:“姓姜的欺人太甚,今日必殺汝!”
“跟死人計較什麼!”太寅一邊向他沖去,一邊忍不住怒罵:“你要是回頭跟他動手,你就是天字第一號蠢貨,兵書白讀了!”
項北顯然是被罵醒了,遠遠一戟劈落,戟芒咆哮十余里,遠擊姜望,人卻再次轉身逃離。
姜望大怒曰:“夏國小兒,難道只有口舌之能嗎?你有種別跑!”
“今日我以一敵二,你們有膽回身戰否?”
一邊怒斥,一邊折身一劍,將這道劈來的戟芒斬開。
卻很機智地只斬開一個小小的缺口,人從其間越過。
身后的禍斗王獸要麼避讓,要麼出力對抗這道戟芒,總之休想坐享其成。
不管太寅和項北怎麼想,只要能交上手,姜望有的是辦法讓他們幫到自己。并且隨著知見的滿足,他們能“幫到的忙”會越來越多。
“別跑了!兩個無膽鼠輩!”
“我讓你們一只手如何?”
“讓兩只也行啊!”
“齊天驕橫壓當世,負手追敵。楚天驕真泛泛之輩!夏天驕不過如此!”
對于姜爵爺的喋喋不休,項北漲紅了臉,是咬著牙在跑路。
太寅卻差不多已經習慣了,甚至懶得回應。
就這樣一路追,一路逃。
忽然之間,天地變色!
天空竟然分成兩色,一半是黑,一半是白。
黑得深邃無光,白得絕望無力。
不,不僅僅是天空。
腳下所踩的大海亦然如此,碧色已經褪去。
有一道無形的界限,劃分出黑白兩色的海。
黑與白把這個世界,把這個世界上的一切,全都勻等分割,甚至包括色彩本身……以最冷酷的方式,裸露在人們面前。
往前亦是,往后亦是,往左往右,皆是如此!
===第六十二章 神獄六道孤身沖陣===
姜望的挑釁之聲戛然而止,警惕環顧四周。
太寅卻是松了一口氣……
入陣矣!
在姜望的視覺感知里,前方那已經完全占據視野的黑白兩色,忽然間如水流動,急劇收縮,凝成一扇古老的門。
也好像,只有那扇門存在。
在這扇門之外,原本應該看得到的浮山、碧海、礁石,乃至于太寅、項北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消失了。
只剩迷霧。
這種霧氣,給人一種渾渾噩噩,又很熟悉的感覺。
姜望想了一想,驟然醒覺。
這不就是五府海里的蒙昧之霧麼?
修行者從騰龍境至內府境,所需經歷的最危險的一道關隘。
此霧蒙三魂,昧七魄,多少修士的道脈真龍,就是迷失在蒙昧之霧里,直接被消磨干凈。
哪怕到了五府洞開,五神通皆得,道脈騰龍已經游進藏星海的如今,五府海中還是會不斷有蒙昧之霧溢出,還是需要不斷地去清除。
修行者永遠有未知,蒙昧永不能根除。
釋家修士便說,修行就是不斷掃除蒙昧的過程。
所以“時時勤拂拭,莫使惹塵埃。”
僅僅是這籠罩黑白之門四周的蒙昧霧氣,就足以讓人警惕。
迷霧深處那若隱若現的危險,更讓人感知深刻,不敢妄動。
姜望抬頭望天,只看到天穹上方,那所有的黑白兩色,也凝成一扇門。天穹除開此門外,也盡是蒙昧霧氣。
天余一扇門,地余一扇門。
左右。前后,也都出現了一扇黑白之門。
這無比詭異的一幕,難免令人心中生懼。
應該推開哪一扇?
門戶的背后……會面對什麼?
姜望不通陣道,兵陣倒還見識得多,法陣則是兩眼一抹黑。
斷魂峽亂石谷中所見識的先天迷陣,也是跟著余北斗的刀錢在走。
此時此刻,只能第一時間凝聚劍勢,全神戒備,毫無破陣思路。
但他并無什麼畏懼沮喪,相反這座突然出現的陣法,被他視為變局所在——禍斗王獸一直追得那麼近,也同樣陷入了此陣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