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姜望沒死?!”
太寅明顯比項北更驚訝,因為他對自己的判斷更篤定。彼時姜望的痕跡,的的確確是已經消散了。
要麼是人已經死了,要麼是痕跡被打散了。
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。存在的痕跡都被打散了,人還能活下來?那些禍斗還能救人不成?
但現在,清清楚楚的畫面就在眼前——
姜望活了下來,并且看起來氣色還很好。
“怎麼回事?”太寅難以相信地問道:“禍斗是打算把他洗干凈了、煮熟了再吃嗎?”
項北道:“如果只是要吃熟食,這麼多天,早就該煮熟了……”
“那是為了什麼?”太寅真的很費解:“把他剝干凈了,不著寸縷的泡在巖漿湖里。難道是為了等什麼年節之類的大日子再享用?”
“除非我們能與禍斗交流,它們也愿意跟我們解釋。不然我們永遠無法理解它們的想法。”項北緩聲道:“但現在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……姜望既然還沒死,那麼橘頌玉璧肯定還在他身上。”
“而我們需要這塊玉璧。”太寅接道。
“所以只剩下一個問題了。”項北的思路很清晰:“現在敵明我暗。敵寡我眾。我們兩個一起出手,能不能在最短的時間里解決他,拿走玉璧?”
在計劃開始之前,他謹慎小心,不愿輕易下場去賭。
但計劃定下來之后,他就再無半分遲疑,無論碰到什麼樣的糟糕局面,也只一門心思地去沖擊目標。
這正是名將的品質——
除了性格有些狂傲易怒之外。
太寅默默地想著,嘴里道:“你我聯手,再加上偷襲,這應該不存在問題。現在最大的難點是,驚動禍斗群之后,我們怎麼才能逃走。
無論禍斗們把姜望扔在這里是想干什麼,對于貿然闖進它們老巢的人,想來它們不會太過寬容。”
萬事萬物都有痕跡。
他很擅長觀察。察事,察人。
在以往只是個愛好,是世家貴子高高在上的俯瞰,他游戲人間,享受洞察人生百態的優越感。在叔爺太華真人戰死后,這成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能力。
他必須要判斷準確,哪些人首鼠兩端,哪些人心懷鬼胎,哪些人愿意拉他們太氏一把,哪些人是想把太氏一踩到底……
項北當然是他的朋友,但項北也是他最想把握準確的人。
因為項北是項龍驤親自指定的繼承人,將來要執掌整個項家。作為霸主國的頂級家族,項家哪怕如今聲勢大衰,也遠不是他太氏可比。
能夠給太氏、給他本人,提供太大的助力……
以功利之心交友,當然不可取。但在如今氣氛愈發微妙、資源愈發緊張的夏國,失去了最大倚仗的太氏,要如何才能站穩跟腳?有多少條線可以拉扯?
能走的路,其實不多!
“不要小覷了姜望。”
項北此時的表情卻很嚴肅,甚至是盯著太寅,慢慢地說:“我雖然跟他交過手,但是我從來沒有逼出他的極限來。我勸你不要先想著怎麼應對禍斗,因為殺死姜望這件事,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。”
想起姜望一邊躲避禍斗王獸的撕咬,一邊貫穿他手掌的那一劍……
下意識的輕忽,或許是本能的自我開脫……弱者的選擇。
“我想你是對的。”太寅很誠懇地認錯:“我不該輕視一個擁有如此輝煌戰績的人。
從現在開始,我確定我會拿出應對此生最強之敵的態度,來認真地籌劃這一場戰斗。我們一起奮盡全力,來埋葬這個可敬的對手。”
“我想他這樣的天驕,也不愿意這樣恥辱的茍活在山海境。”項北道:“是時候幫他解脫了。”
……
……
人類的悲歡從不相通。
姜爵爺泡在巖漿湖中,細細梳理著自身。
深海巖漿那驚人的熱量,在三昧真火的神光照耀下,溫順非常,細細雕琢著他本就已經強健非常的體魄。
而通天海、五府海、藏星海,這人身三海的開拓,亦是長久的工夫。
這說起來枯燥的水磨工夫,也不是誰都能做呢。
他也是修成龍虎之后,才大略知道一些怎麼利用通天海。真要說洞徹,至少也得等到神臨境人身四海貫通后。
姜望從來不會在修行上偷懶,在任何一個方向上,只要能做到的,都盡力做到最好。
在某一個瞬間,第二內府中那顆黑白兩色的神通種子,忽地一跳。
整個第二內府,都被帶動了。
搖顫五府海。
像是平緩許久的心臟,忽然悸動。
姜望整個人,順著這種突如其來的顫動高躍而起。
一躍三丈高。
轉身回望巖漿湖。
在他的身下,原本平靜的湖面已經殺機四起。
涌動的巖漿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所控制,凝聚成刀槍劍戟各種武器突兀撞來,隱隱結成一座殺陣,卻在成型的那一刻,恰巧落了個空!
此陣名為百兵殺陣。
一旦絞入對手,殺勢連綿不絕。
姜望這一個躍身,不可謂不驚險。
神通種子在第二內府的那一顫,是歧途神通在極端危機下的提醒——
提醒你已入歧途!
身在禍斗老巢,自以為跟禍斗已經熟悉,已經初步建立起了互信互助的關系,就完全地放松警惕……忽略了這是哪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