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叉猛地一回頭。
姜望立刻堆起了笑臉。
偉大的禍斗之王輕吼一聲,黑色的浪潮就開始聚攏。
姜望一言不發,一動不動,甚至連觀察環境的事情都不做。好像對禍斗之王忠心耿耿,絕無逃竄之意。
話說回來,吃了這麼些天的三昧真火,三叉的皮毛倒是愈發油光水滑了。
俗話說一黑二黃三花,這燉起來口感肯定……
禍斗王獸分成三叉的尾巴,在空中來回劃拉了幾下。
這個動作讓姜望想到了蠢灰,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,讓他很想上前去踹一腳。
可惜不能。
這一腳下去……腳就沒了。
統帥禍斗大軍,威風凜凜的禍斗之王,完全想不到有人在拿它跟一條普通到甚至犯蠢的狗相比。
它只是很氣派地劃了劃尾巴,分成三叉的尾尖之上,便有一縷幽光似游魚躍出,落在距離姜望皮膚不遠的地方。
隔著一厘不到的距離,覆籠全身。
這幽光游遍身外,與周圍那些黑色皮毛的禍斗一樣。
放眼望去,幽光涌動如海波,有一種沉寂意念的力量。
姜望清楚地感知到,此時此刻,這支浩浩蕩蕩的禍斗大軍,氣息已經完全消失,不可察覺!
包括他自己,所有的氣息痕跡,都消失得干干凈凈,好似披上了匿衣一般。不,比匿衣的效果還要好得多。
匿衣并不能在移動的時候融入環境,這幽光浪潮之下,禍斗大軍卻依然在前行。
在視覺中大軍浩蕩,在感知里一物不存。
這就是三叉能夠統領大軍圍獵對手的倚仗?
姜望心生驚異,但令他驚訝的,還不止如此。
他下意識地跟著禍斗王獸走,禍斗王獸走哪里他也走哪里。
結果一腳踩下去,險些跌落一跤。
當他心中生出“踩空”、“跌落”的感覺,他才忽然驚覺,他的肢體,已經成了幽光的一部分。
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,但身體的每一個部分,都已經化為幽光。
而在身化幽光的整個過程里,他自己竟然毫無知覺!
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——
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并未發生什麼異變,甚至仍然可以感受到肉身的力量、血液的流動、肌肉的震顫……但此時又切切實實是以幽光的形式而存在。
他無法對這幽光之潮做出什麼影響,因為這片幽光之潮被唯一的意志所主導。
三叉掌控著這一切。
但他也能夠感受到其它禍斗所能感受到的東西。
五感都未丟失,只是不能動用聲聞仙態之類的秘法,也無法真切感受到自己的眼睛耳朵之類,無法翕合嘴唇、震動聲帶,自然也無法發聲。
只能以一個固定的視角去“看”,以肉身自有的聽力去“聽”。
比如火山島的煙氣,比如被幽光之潮掠過的風……
比如……
幽光游進了空間間隙中!
巨大的幽光之潮,在高穹仿佛找到了某個空間的缺口,如水一般流了進去。
姜望感覺自己是一團影子、是一灘水,隨波同流。
他試著感受道元,可以感受得到通天宮內道元的活潑,但是不能夠驅使。
神魂層面的力量,同樣無法被引動。
姜望由此引發一點猜測:禍斗大軍形成的這團幽影,若在內部出現有別于禍斗王獸的力量來干擾,是否就會立刻被打散?
不然大軍合力形成的幽光之影,不至于把個體力量禁錮到這種程度……
但是他沒有辦法做嘗試。
三叉給了他太多的“驚喜”。
這廝竟然還有這樣的能力,能夠帶動整個禍斗大軍一起游走空間間隙!
姜望此刻已經是完全想明白,當初他和左光殊他們為何突然就陷入包圍中,連個脫身的機會都沒有。
禍斗大軍在空間間隙里就完成了趕路和埋伏,這幽光之影行動起來又全無痕跡,他們能發現才奇怪。
他繼而又想到,當時的禍斗獸群,那種聲勢浩大、準備已久的樣子。目標或許并不是他們,而應該是那頭夔牛才對。
只是他們恰逢其會,一頭撞進了禍斗的埋伏圈里。
最可氣的是……他們當時還幫忙趕跑了鐘離炎!
這是何等舍己為人的精神。
簡直施恩不圖報,救苦救難又救悲。
那麼。
今日的禍斗獸群,如此大張旗鼓,又是要圍獵什麼?
還是那頭夔牛麼?
亦或者是……更強大的存在?
其他人或者不知,姜望自己怎麼可能沒有察覺?
這段時間每日供應三昧真火,每天和三叉交手,三叉的實力明顯一日強過一日。
不然他姜青羊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呆在巖漿湖里,一次逃跑的嘗試都不曾有?
不知三叉這一次挑選的對手是誰,又有什麼能力……
懷揣隱約的期待,姜望在幽光之影里,被動地感受著空間縫隙。
這種地方是沒有什麼風景可言的,恐怖的空間亂流隨處可見。還有一些深邃的幽洞,就連三叉也要引導幽光之影遠遠避開。
姜望還“看”到一只雙頭猿猴,遠遠地瞥了他們這團幽光之影一眼,就自顧自跳躍開了。
更古怪的是,那猿猴的其中一個頭,好像還看到了他,還對他投來了一個不屑的眼神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