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所周知,山海境是凰唯真的遺澤。
是他發現的某處天外世界也好,是他自己創造的世界也好,總之這個世界與凰唯真息息相關。
山神壁上留下的玄妙印法,也是姜望親自感受過的。
他初進山海境,因為并沒有來得及熟悉相關情報的關系,一直是跟著左光殊走。后來失散了,才多了些思考。
但他思考的問題,多是些“凰唯真留下這個考驗的目的是什麼?”、“凰唯真會在這里留下什麼嗎?”、“如果我是凰唯真,我會用什麼條件來篩選傳人?”……諸如此類。
現在,若是剝離開凰唯真的影響,重新思考這個世界呢?
假如自己從未遇到過三叉,也從未來過山海境,不曾去章莪之山,不知道凰唯真……
那一切會怎麼演變?
他莫名地很相信王長吉的判斷,這個世界大約是有些問題的,哪怕他自己怎麼都想不出問題所在。
王長吉所說的,掌握越多的九章玉璧,就越能夠保護自己,會是一個提示嗎?
他思考的同時,也會不經意地低頭掃兩眼。
左光殊盤坐在摩呼羅迦的手掌上修煉,偶爾會從懷里掏出一個什麼小東西來,細細摩挲。摩挲一陣,又放回去,然后繼續修煉。
聽說那東西,是屈舜華在迎戰斗昭之前,放在他懷里的。
這小子……
月天奴坐在摩呼羅迦的另一只手上。
自姜望轉述王長吉那句“自悟寶性,本軀靈舟”之后,她就不怎麼說話了,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一直在那里禪坐。
總之,三個人各有心事。
春的心事,秋的心事,少年的心事。
這樣一支沒什麼士氣、也看不到太多斗志的隊伍,就這樣沉默地向北極天柜山靠近——因為左光殊屈舜華月天奴三個人,先前已經找到過天山,所以也大概確定了下來北極天柜山的方位。雖說山海境里方位很混亂,但月天奴也有自己獨特的手段。
姜望這樣一邊思考、一邊觀察,心情其實是相對輕松的。
現在月天奴和左光殊都已經恢復狀態,只要不被神臨異獸圍住,他們三人合力,倒也誰都不需驚懼。
至于這個世界到底有什麼問題……想來無論如何,凰唯真留下來的世界,不可能故意坑害大楚天驕。
那位再現現世以降第一殺伐術光輝的斗昭都在這里闖蕩,自己有什麼可擔心的?
退則如此說,進則……自己兩塊九章玉璧在手,大不了提前退場。反正已經得了不少好處,沒什麼可貪的。就這禍斗印和畢方印都不知要練多久才成呢。
總之進退都有余地,于是天地自寬。
能夠用更廣闊的心態,觀察此方世界。
轟轟轟!
如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,突兀地撞進耳朵里來。
姜望默不作聲,直等到視野中出現一道白練——
那是自一座巍峨浮山上掛下來的瀑布,從山腰處噴發,一直垂到山腳。這座浮山山腳的位置,被一道闊有數十丈的河流環繞著。
儼似護城河一般。
那瀑布倒掛下來,便直接撞進河里,打碎浮冰,發出如此激烈的聲響。
遠近皆聞。
河水繞山本是異事,這山海經里浮山見得多,浮水還是第一條。
清澈、透明,激流似碎玉,環山而奔,卻虛懸于空,勾勒出一條無形的河道。
天上人間各不同,遍覽世間奇景,是修行的樂趣之一,也是修行本身。
見得越多,越能觸摸世界的本質。
摩呼羅迦停了下來,月天奴和左光殊都睜開眼睛。
北極天柜山,到了。
說起來月天奴這機關八部眾,個個都有外樓層次的實力。可惜在山海境里遇到的對手,哪個都不普通。
所以這些機關放出來,不管跟誰對上,都是毀滅的結局。
砸進去的真金白銀,崩潰后的碎屑殘渣,真個是化財如流水……
念及這些,姜望不由得更惦記自己的仙宮力士了。
在他看來,仙宮力士最優秀的地方,就是“不死不滅”。雖然材料難尋了些,但一旦鑄造成功,就不用再多加投入,相對于那些個易碎的傀儡,得省多少錢啊!
“好好盯著點仙宮力士的材料!”
姜仙主的聲音在云頂仙宮的廢墟里滾動著,如神旨天音。
正貓在青云亭里睡覺的白云童子嚇了一大跳,一屁股彈將起來,然后又坐回地上,連續彈了好幾下。
眨了眨惺忪的睡眼,好半天才反應過來,自己收到了什麼命令。
不由得垮起肉臉來。
敢怒豈敢言?
摩呼羅迦頭頂上,姜望打量著眼前的浮山,謹慎問道:“你爺爺給你準備的東西還在嗎?”
“在的。”左光殊帶著躍躍欲試的表情,跳下了摩呼羅迦的掌心。
姜望隨之飛落,忍不住又看了這尊摩呼羅迦一眼。
探路來說,它的體型太大,很容易被發現。戰斗來說,會在北極天柜山上發生的戰斗,肯定跟此山山神有關,這尊摩呼羅迦能夠發揮的作用也有限。
這樣造價不菲的佛門傀儡,在高層次的戰斗里幾乎起不到太大作用,在山海境中的大部分時候,也只是充當載具,實在稱不上劃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