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光殊老老實實地轉回頭去,在穿行如梭的景象里,專心尋找著凋南淵的神宅。
在高掛天穹的虹橋之上,腳步不動,人卻隨著虹橋風馳電掣,將山景海景都掠過,這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。
虹橋的速度太驚人了。
山海境里每座浮山與浮山之間,都隔著非常遙遠的距離。哪怕是視線可及的浮山,也不是那麼容易趕到的,所謂“望山跑死馬”。
然而站在虹橋上,一座座浮山簡直像是挨在一起,在眼前飛快掠過。一片又一片駐有神宅的海域,也在視線里不斷地后退。
但更令姜望心驚的是……
若出現在神降之路上的每一處浮山、每一片海域,都代表著一位或兩位山神海神。這山海境里得授神名的異獸,也太多了。
齊國有沒有這麼多的神臨強者?
整個東域有沒有?
唯獨在此刻,山神海神的數量,以如此直觀的形式鋪開在眼前。
姜望才意識到,山海境若為真實之世界,竟是這麼強大的一個世界!
“到地方了!”左光殊忽地道。
虹橋于是靜止。
姜望抬眼望去,只看到一個幽黑的漩渦,懸停在面前。
月天奴走上前去,身上金光一點一點綻開:“我先進去。”
她只說了這麼一句,便踏進了漩渦里。
凋南淵里危機四伏,她自問傀儡之身要比姜望二人更結實,故而先一步進去探路。除此之外,什麼多余的話也沒有。
姜望緊隨其后,踏進那幽黑漩渦中。
整個人驟然一松!
姜望幾乎要飄飛起來。
在山海境里時時刻刻要承受百倍于現世的重玄之力,其實倒也已經習慣了。
這凋南淵里,卻是幾乎不存在重玄之力,如在宇宙虛空。
驟起驟伏之下,人都險些站不穩。
姜望立即運勁于身,將身下沉。
但就在下一刻,那壓在身上的重玄之力,數以百倍地增加,好像要將他壓成一塊薄餅!
火紅色的煙氣蒸騰于身,姜望立即開啟了無御煙甲。
左光殊創造的這門道術,還真的是非常適合這種極度混亂的重玄環境。
道元劇烈地消耗起來,人卻是站得穩了。
他這才來得及打量身周的環境。
自神降之路而臨,所到之處必為神宅。
也就是說,必然有山神或者海神鎮守。
最好的情況,當然是那位神靈不在家中。不過這種期待也只是聊勝于無……
按照三人事前的計劃,降臨之后,第一時間就是要隱藏起來的。不過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,若是站都站不穩,也沒法隱藏。
月天奴就在身前不遠處,身上金光變幻不停,顯然也已經適應了環境。能夠身成凈土的她,對世界有更多的認知,應對這些,肯定比姜望更容易。
“暫時沒有發現什麼。”月天奴說道:“但是我們得趕快離開才行。”
此地神靈一定已經獲知動靜,正在趕來了。
姜望回過頭。
身后就是一塊通體漆黑的山神壁。
中間開著一扇門戶,左光殊正從里面走出來。
“趕緊瞅瞅,認不認識?”
姜望直接就一個問題丟進了云頂仙宮,讓白云童子分析這塊山神壁的材料構成。
過得一會,便傳來了白云童子沒什麼精神的回應:“《仙方經》有載:海神若死,神軀流沙,萬載宙光,結為木華。
仙主大人,這就是流沙木,仙宮力士的主材料之一。”
姜望大喜,直恨不得立馬召出三昧真火,燒它個痛快。
好在還有幾分理智,知道這一燒梁子就結大了,故而強行按住了躍躍欲試的神通種子。
左光殊走出幽暗門戶,也迅速感應到了環境的復雜,身上騰起淡藍色煙氣,一瞬間完成了抵抗。
迎著姜望的灼灼目光,他不由得道:“姜大哥,你這麼時刻照看,反倒叫我緊張。”
姜望心想,你挪開你就知道我在看什麼了。
距離仙宮力士也就一步之遙,如何能不激動……
他一咬牙,轉身便走:“我們先抓緊時間離開這里,等摸清楚情況了再回來。”
說起來,這仙宮力士的材料真詭異得很。不是山神死后所化,就是海神死后所化……
山海境之內,或許山神海神有些不同。
但在現世,可都是涉及神道的。
云頂仙宮這已經不是踩在神道的頭頂上作威作福了,完全是把神道剝皮拆骨,踩在神道的尸體上發展。
僅從這一點,也幾乎能看得出當年九大仙宮橫世的盛況。
須知神道可根本不是什麼羊腸小道,更談不上軟弱。
便不說輝煌的時代了。
哪怕是在全面衰落的現在。也都還有一個霸主國沐浴在蒼圖神的神光中。這個霸主國現在還陳兵于盛地,正擼開了袖子要與景國大殺一場。
沒有些本事傍身,云頂仙宮如何敢這樣行事?
“姜大哥。”左光殊這時說道:“我們離開的時候可以走別的地方,不用再回來。”
“不行!必須要回來!”姜望斬釘截鐵。
見左光殊一臉愕然,又緩和了語氣:“從哪里來,就從哪里走。
年輕人做事,一定要有頭有尾。”
左光殊愣愣地點了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