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望適時從儲物匣里取出一碟臥山魚圓來,笑道:“在下略備薄禮,聊表寸心。”
臥山魚圓乃是楚國名菜。精選最上等的丹霞豬,一整塊豬腿肉雕刻成型,倒如臥山,抹以秘汁,燉得酥爛。其上鑿有五孔,煨煮魚圓。
姜望在淮國公府吃了一次,贊不絕口,特意為安安留了一份,卻在此時派上用場——
送別的他也不舍得。
這碟臥山魚圓才一端出來,頓時香氣盈空。
也不見混沌如何動作,食碟便已脫手飛出,輕飄飄轉至它面前。
它張開大嘴,直接把整個食碟都包了進去,嘎巴嘎巴,幾口吃得干凈。
姜望本有心提醒一下,食客吃的便是那五顆魚圓,肉卻是不要的,見此情景,也便什麼都不說了。
“唔嚯嚯……”混沌很滿意的樣子,又道:“你們有三個人呢!”
姜望趕緊使了一個眼色。
月天奴想了想,便取出一根檀香來,奉于身前:“此物燃之,可以寧神。權為見禮,海神切勿介懷。”
混沌將這根檀香召到身邊,既不說滿意,也不說不滿意。
左光殊咬了咬牙,心想姜大哥這等英雄人物,都能受此委屈,我如何受不得?略一斟酌,從儲物匣中取出一塊玉玨,雙手恭敬奉上:“尊貴的海神大人,此物戴在身上,可以梳理氣血,功在體魄,只愿能為您的萬載威權出一份力。”
同樣是在儲物匣中隨便找了個東西來敷衍,很明顯月天奴和左光殊的家底都要厚實太多,最差的東西也都算得上寶貝。
不比姜望,那一碟臥山魚圓都還算貴哩。
不過混沌老爺顯然有自己獨特的品位,不怎麼買賬地從鼻孔里哼了一聲:“強扭的瓜果真不甜,要來的禮物就是不誠心呢!”
“混沌大人真學富五車,這出口就成章!”姜望熱情洋溢地道:“其實我們仨都很心誠,只不過對您的關心是從不同角度出發的。您就像那巍峨的高山,我們傾盡所有,也只能看到一點邊角,難以完全了解您的偉大啊。”
月天奴默默地扭過頭去。
為什麼傀儡的臉,也會臉酸呢?
人族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,都講究一個含蓄。
但混沌顯然很享受這種直接和奔放。
又“唔嚯嚯”地笑了起來。
“正所謂,‘禮下于人,必有所求’,又有言說,‘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’。”混沌道:“你對本神這麼恭敬,有什麼所求?”
“哪里哪里,我們純粹是出于對閣下的敬仰……”姜望笑得臉都僵了,話鋒一轉:“不過孱弱如我們,若是有難處都不向混沌大人張口,豈不是折損了混沌大人急公好義的名聲?所以,恕我等冒昧……閣下是否知曉九鳳之章?”
混沌一時沉默。
姜望忙道:“您不知道也沒關系,不方便說也能理解,在下就是隨口一問,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“九鳳……”混沌始終坐在那里,一動不動,熊軀高大如山,開口道:“我倒是知道。你們知道嗎?”
姜望看了看左光殊。
左光殊道:“北極天柜山,有神九首,人面鳥身,曰為九鳳……是一位強大的山神。”
“然……”混沌道:“你們要找的是九鳳之章,而非九鳳那廝啊。是吾錯聞,還是你們不懂?”
左光殊顯然是茫然的。他只知道要找九鳳之章,知道九鳳之章是一門功法或者神通,知道要尋九鳳之章,需先取九鳳之羽。但其實并不清楚九鳳之章具體是什麼。
有關于凰唯真的一切,很多都已經埋葬在歷史長河中。
世人有知其名者,但少有知其實。
他看著混沌,但混沌的眼睛里沒有神采,臉上都是犬絨,所以也無從判斷它的情緒。
正不知說什麼好,姜望在一旁拱手禮道:“我等無知,還請混沌大人賜教。”
混沌從鼻孔里哼了一聲,道:“此九鳳,非彼九鳳。鳳凰九類,諸君知否?”
姜望沉默。
左光殊皺眉苦思。
月天奴認真地道:“向來只聽說鳳凰五類,‘鳳象者五,五色而赤者鳳;黃者鹓鶵(yuān chú);青者鸞;紫者鸑鷟(yuè zhuó),白者鴻鵠。’不曾聽說鳳凰九類。”
“你說得沒錯。鳳凰五類的確是正說。”混沌淡聲道:“但山海境里,還有另外四類。綠者曰翡雀,黑者曰伽玄,藍者曰空鴛,橙者曰練虹。”
月天奴道:“聞所未聞!”
又扭頭看向姜望:“姜施主,你聽說過嗎?”
姜望倒是不好意思說,自己連鳳凰五類都是今天才聽全。
只道:“姜某孤陋寡聞,讀書不多,卻是沒有聽說過。”
月天奴心想,姜施主好生謙虛!又扭頭去看左光殊:“左公子家學淵源,可曾聽聞?”
左光殊搖了搖頭:“我窮盡山海異獸志的記載,也未見此說。”
他竟是把一整套山海異獸志都背下來了!
“鳳、鹓鶵、鸞、鸑鷟、鴻鵠、翡雀、伽玄、空鴛、練虹。九鳳之章所指,是此九鳳!啟此華章,方成無上神通。”混沌冷笑一聲:“小兒輩什麼都不知,就敢來凋南淵?”
左光殊一時語塞。
“是小子們孟浪了。”姜望恭恭敬敬地道:“我等本欲前往北極天柜山,求取九鳳之羽,再來凋南淵燃羽尋跡。不曾想北極天柜山已經神去山空,不得以之下,只能空手來此碰碰運氣……能遇到您這麼寬容的神靈,真是我等的運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