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他的話音落下,月天奴和左光殊的身形也顯現出來,自然地融入視野中,像是根本沒有消失過。
方鶴翎臉上的腫脹和嘴角的血跡也消失了,但他顯然自己沒有察覺,因為還有一個下意識地遮掩面部的動作。
這種種表現,都讓姜望確認,剛才是在以神魂之力構筑的環境中交流。
左光殊看了看突然出現的方鶴翎,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姜望,心中有些驚疑,但并沒有說話。在他的感受里,只是一個恍惚,眼前就多了一個人……雖然他知道,事情沒有那麼簡單。
月天奴則是雙掌合十,對王長吉由衷贊道:“施主對神魂的運用,真是登峰造極。”
王長吉倒并不刻意謙虛,只微微點頭,表示收到了這份肯定。而后便對姜望道:“我是想請你來幫我獵殺夔牛,之前一直在等機會,現在恰是時機。”
左光殊瞪大了眼睛。
夔牛的威風,他可是印象深刻得很,一道雷光接天連海,暴耀千萬里,山海為之震顫。
鐘離炎和范無術,被轟得抱頭鼠竄,他和姜望也是望風而逃。
現在這個人說,要殺夔牛?
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,外樓和神臨之間,間隔著什麼?
相較之下,月天奴倒是平靜很多,她比左光殊更能認識到王長吉的強大。雖然同樣覺得難以實現,但愿意聽一聽對方更具體的計劃。
姜望則是對王長吉早有預期,他覺得無論王長吉接下來要做什麼,他都不會太驚訝,因為早已經驚訝過很多遍。
他先對左光殊解釋了一句:“早先我們發現夔牛時,它所追逐的,就是王念詳王兄。”
然后才對王長吉道:“王兄想必那個時候就已經盯上夔牛了?如你這樣的人物,既然敢以夔牛為目標,想必也已經做了周全的準備。不知有幾分把握?”
“那一次只是接觸試探,想著能不能交流一二。不過那頭牛脾氣太暴躁……”
王長吉道:“至于把握……本來只有三成,加上姜兄之后,便有六成。現在麼,則已經有了八成。”
糾集一群外樓修士,就想圍殺夔牛這種在神臨層次里也算強大的異獸,本已是天方夜譚。是不是還能算得這麼精準呢?
左光殊有些不相信。但姜大哥都未懷疑,他也便沉默。
“王兄這樣有把握,我當然愿意奉陪。”姜望略想了想,看向月天奴道:“這只是我個人和王兄的交情,禪師可以同去,也可以在這里等我。萬請從心,勿慮姜某。”
月天奴只是對王長吉輕輕頷首:“如能還報指點之誼,實在令貧尼輕松。”
王長吉回禮道:“如此,便謝過師太。”
“王兄是怎麼計劃的?”姜望又問。
王長吉極淡然地說道:“記得我跟你說過麼?我在爭取垂釣的權利。
那時候我察覺到,這個世界的基礎規則,已經被動搖了。有多股力量以此世為池,規則為線,各自垂釣,我便也加入其間……
從進山海境一直到現在,在剛才的劇烈動蕩里,才僥幸爭取到了一絲。你幫了混沌的忙,也順便幫到了我。”
他語氣平淡,說的也只是僥幸。
但是在聽的人心里,不啻于驚雷炸響。
能以此界為池,落下自己的釣線。這是何等樣的層次?需要對這個世界,有何等程度的理解?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做到?
左光殊不知,姜望不知,就連來歷神秘的月天奴,也只是知道,卻不可能做到。
因為她現在的修為,只在外樓層次,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可問題的關鍵在于,這個以王念詳為名的男人,也只是外樓層次修為!也只是第一次進入山海境!
姜望雖然已經提前有所猜測,雖然認為自己很難再感到驚訝,但是在從王長吉嘴里確認這件事之后,仍然是被震撼到了。
不愧是曾以凡軀敵神的人物!
不愧是能夠將白骨邪神的意志,趕回幽冥的人物!
“所以……”他看著王長吉。
王長吉道:“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垂釣此界的那些力量,分別屬于誰,當然剛才你告訴我,其中有混沌和燭九陰。大概可以理解成反抗者和秩序維護者。
此時此刻,混沌和燭九陰的大戰已經開始,它們的釣線纏在一起,爭奪的是整個山海境。而夔牛則像其他的很多山神一樣,駐守神宅,以度天傾之災。此時正是它最虛弱,最無法分心的時候。
剛好我爭取到了一點垂釣的權利,可以讓我們直上流波山,短暫剝離它的神名。
這個過程不會超過三息。
但我想三息的時間,已經足夠我們將它殺死。”
一頭剝離了神名的夔牛,力量幾乎廢掉了大半。真實實力大概介于外樓到神臨之間。
姜望毫無妄自菲薄的必要。
以他們現在的陣容……
確實三息已足夠!
“就這麼簡單麼?”姜望問道。
這當然不簡單。能夠爭取到在山海境垂釣的權利,掌控一絲這個世界的規則,剝離夔牛的神名,這簡直匪夷所思!
但最難的部分,王長吉已經解決掉了……
對于姜望的問題,王長吉只是攤了攤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