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物。
楚煜之這樣想著。但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。
他的呼吸慢慢平緩,感受著從四肢百骸慢慢回流的力量,感受著一種耗盡一切后的新生。
他只有一刀的機會。
現在握在他的手里。
看著這樣的楚煜之,斗昭細致地擦干凈了嘴角的血,慢慢落下提刀的獨臂,說道:“你倒是頻頻令我意外。”
他直接問道:“你可愿入我斗氏之門?那一式天罰,我還是可以傳你。”
楚煜之看著斗昭,并不說話。
蓄勢于刀,立刀見志。
出身平平,起于卒伍的他,真要投靠哪個世家,早就有一份前途在,又何必等到今日?
屈家和左家都可以是很好的選擇。
但以國為姓,便是他的志向所在。
“明白了。”斗昭點了一下頭,然后戰靴踏地,彈身時人刀已近。
刷!
剎那間刀光耀遍了天地。
那熾白的、如雷電的光,璀璨一次后就消散。
刀聲只有一響,此后再不鳴。
一滴血珠,沿著天驍刀的刀鋒滴落。
而楚煜之連人帶刀,都消失在這里。
中央之山前,自此只有一人獨立。
山風獵獵,吹不動武服。
他斗昭,自進山海境以來,目標明確,橫推無敵。
尋朱厭而不得,轉頭便去橫掃競爭對手。
發現陷阱,故意踏進陷阱,以一敵三,殺屈舜華,重傷月天奴、左光殊。以受傷之軀。殺得姜望負創而走。
傷上疊傷之后,又獨對鐘離炎、范無術,以一條左臂的代價,梟首兩級。
蕭恕、楚煜之縱橫借勢,引毛民戰士一千二,他獨臂戰之,斬絕。
持九章玉璧入山海境,楚人所持計有七塊,他獨握惜誦、涉江、思美人、惜往日。
已經占據了中央之山里最大的機會。
但還不夠。
既然朱厭已失,那他所求,只有第二條路。
九章玉璧若有七塊,他應該得七塊,若有八塊,他應該得八塊。
如此才對得起他斗昭之名,才配得上天驍之刀。
此時他就站在入山的路口,他旁邊就是那塊方形石碑。
此碑高近七尺,并無多余的雕紋。其上痕跡斑駁,是流經的歲月。
正面刻字曰“中央之山”。
道字自有其韻,氣息堂皇端正。
石碑的背面,則又不同。
最上面是兩行字,曰——
“神有其神,鬼有其鬼。”
“歌以九章,嵌玉得真。”
在兩行字
一共九個,每個凹槽都恰恰契合九章玉璧的大小。
且每一個凹槽旁邊,都刻有小字。
從上至下,分別是:《惜誦》、《涉江》、《哀郢》、《抽思》、《懷沙》、《思美人》、《惜往日》、《橘頌》、《悲回風》。
想來任何人都可以持其中一塊玉璧在此驗證,然后獲得進入中央之山的權利。
斗昭也是第一次來中央之山,并不清楚入山之后會發生什麼。他也不想提前嘗試。
他靜靜地站在石碑旁,紅衣照山道,遙望風雪驟。
等待著或許會來的對手。
不知那人是誰,不知戰力如何……
但他和他的刀,都很期待。
變化仿佛在忽然間發生。
當他抬眼的時候,看到天邊傾落黑雪如瀑。
而再看眼前——
種種惡相,張牙舞爪。滾滾黑潮,已經鋪滿了視野,仿佛將整個中央之山都包圍了起來。
這顯然是超出了斗昭預計的變化。
他不是沒有察覺這個世界的不同尋常之處,但他并不想理會,只想錘煉自己的刀術,走自己的路,看自己的風景。
可樹欲靜而風不止,有些事情,終究無法避開。
斗昭輕輕一揚眉,磅礴刀勁已勃發,一道天之縫隙就開在“黑潮”中,
吞噬了諸多怨氣,攪動黑潮翻涌。
但就像湖海中的一個小小漩渦, 頃刻就被撫平了漣漪。
這怨氣魂鬼諸多惡念聚集的黑潮,到底有多寬廣?真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嗎?
斗昭握刀的手緊了一緊。
一道狹長的天之裂隙,豎著在黑潮里拉開——
頃刻又被淹沒,仍然是看不到盡頭。
這是如山如海的力量。
哪怕是他斗昭,相形之下也顯得渺小。
在這樣的時刻里……
腳下橫臥的,俱是毛民尸體。身后隱約的,是中央之山的未知。
天上黑雪似瀑,身前黑潮洶涌。
他孤身一人站在這蜿蜒的山道前,仿佛天地間獨此一人。
也許不會再有人來了……他想。
===第一百一十章 不在今日就在明日===
舉目茫茫、天地獨我的孤獨,當然并不會叫斗昭畏懼。
滾滾黑潮圍山,也未叫他變了臉色。
他有進入中央之山的選擇,但是他沒有立即那樣做。
強者總能得到許多的選擇,而他也有任性的資格。
此刻他立在中央之山的石碑旁,比石碑更沉默。
他知道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故,但他并不在意。
他只是遺憾,細微但無法完全抹去的遺憾——在這一程里,長刀終是未能更盡興。
朱厭是動則天下大兵的異獸,他很想直面朱厭的壓力,感受傳說中殺法盡通的能力。哪怕山海境里的異獸,比照傳聞總是不如,但以神臨碾壓他外樓,是一定可以給他帶來足夠壓迫的。
可惜朱厭失蹤。
他本來期待卷土重來的姜望,期待姜望和月天奴左光殊狀態完好的聯手,期待那很有可能已經出現的第八支、甚至第九支試煉隊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