槍未點至,殺機已臨。
‘革蜚’輕輕一側頭。
他只側了三寸,他和祝唯我之間,卻像是隔開了天塹。
祝唯我的殺機愈暴烈,他的薪盡槍卻愈遙遠。
轟隆隆隆!
巨人一般的魁山撞將過來,他的拳頭像是擂動著戰鼓,似行于九天之上,打破一切有形無形的間隔,代天行罰,轟向革蜚的面門。
渾身的氣血沸騰,如火焰一般,燒灼得空氣都嗶剝作響。
而‘革蜚’只是探出一只手,一只干瘦而顯得沒有什麼力氣的手。
五指大張,掌中出現一道幽深的黑色漩渦,直接往前探去,就這樣硬接了魁山的一拳。
崩山之拳打在黑色的漩渦前,好像陷入永無盡頭的棉花堆里,當然一直在前進,可根本不能傷誰分毫,魁山的拳頭一直在前進,可身體竟不能進一寸!
‘革蜚’的手輕輕一扒拉,便將魁山連拳帶人撥開——掌與拳,甚至還在交鋒。魁山也并未放棄。
一切都顯得如此輕描淡寫,如此從容不迫。
而他看向姜望!
他的眼神,開始往姜望身上落。
這是壓制了王長吉的眼神!
他看向姜望,然后看到了一道刀光。
那是即便是他,也覺得被刺痛的刀光!
此刀名為身魂朽。
身魂兩殺,最不容人。
他的視線,被割斷了。
而斗昭那燦爛的桀驁的身影,就放肆地站在姜望身前。獨臂斜提天驍,看著‘革蜚’的眼神……如看豬狗。
不得不說,斗昭這樣的人物,作為對手壓迫感十足,作為戰友則叫人很難不膨脹。
王長吉的眼神,祝唯我的槍,魁山的拳頭,斗昭的刀……都只發生在一個瞬息里。
短暫的交鋒過后……
啪!
姜望已經將最后一塊玉璧,按在了古老石碑的凹槽上。
這一聲太清脆,太清晰,非常的悅耳。
給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
或許也不僅僅是感覺。
那時時刻刻橫亙在心頭的巨大壓力,就此煙消云散。
九章玉璧齊聚,召發著難以言喻的力量。
背部的凹槽全部被填平,九塊玉璧流光萬轉,立在山腳的這塊石碑,開始散發出一種古老的氣息。
籠罩中央之山的神光罩,一時光芒大熾,厚實凝重,竟如黃金所鑄!金燦燦,真不朽,像一只倒扣的金鐘,籠罩了中央之山,瞧來堅不可摧,萬古不移。
那無邊的黑潮撲來,也只似海浪撲礁石,全無半點動搖。
天穹黑雪雪崩一樣地砸落,也只發出沉重的悶響,然后滑落黑潮里。
海中拔起的巨浪,一直自下而上沖擊著中央之山的底座,撞得中央之山隱隱搖晃……此刻卻一下子就崩碎了,如潑雨落回海中。
‘革蜚’烏青僵白的臉,已經消失了所有的笑意。
他看著中央之山前的這些人,慢慢地說道:“你們,都要死。”
他的每一個字落下,都像是一記重錘,敲打在眾人的心中。帶來肉身與神魂的戰栗。
舊的壓力才去,新的壓力已生。
毫無疑問,此時的‘革蜚’,絕對有著神臨層次的實力,甚至不是簡單的神臨,而是神臨中的強者。
他當然有殺人的能力。
不僅僅是在山海境削去誰的三成神魂本源。
而是真正的抹殺,斷絕所有回歸現世的可能。
先前斗昭離境而不得,便是注解。
這樣的‘革蜚’,發出了死亡宣告。
他的氣勢節節拔高,幾乎是無限騰升,沖天撞地。
狂暴的氣浪鼓蕩不已,他只是站在那里,就引動了颶風!
他毫不遮掩地展現他的憤怒,他的力量,他的恐怖。
生死之間,誰能無懼?在絕對力量層次的壓制下,誰能不生怯懦之心?
他要打斷這些人的脊梁,磨滅他們的意志,殺死最不聽話的那些,再來奴役剩下的。
他是真的憤怒了。
但是此刻他面對的,是怎樣的一群人呢?
他以為他知道,但是他并不知道。
他聽到了狂笑。
那是囂狂桀驁的、目空一切的笑。
“你到底能不能夠知曉,你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?!”
那個獨臂的提刀者,面對他的死亡威脅,不僅沒有退避,反而悍然前行。
腳步愈疾,聲音愈輕蔑。
“生存在狹隘的井底,誤以為天下之大,不過如此。寄居在一個失去抵抗能力的修士之身,就覺得可以掌控一切。依仗著區區修為上的優勢,就以為自己有強者的姿態?茍活千年,難當一秋!”
斗昭躍身,身燃金光,刀當顱門!
‘革蜚’大怒,憤怒得眼珠子都險些爆出來,雙手握出陣陣寒氣。
然而一桿長槍,比那桀驁的刀光更快。
祝唯我壓根就懶得廢話,他縱躍在空中,劃過一道流星般的燦爛弧線,天地之間仿佛只剩這一道軌跡,只有這寒星一點。
這一點冷芒,就是他的不屑、他的表達。
魁山緊隨其后!
極其雄壯的他,偷懶般地在祝唯我開辟的通道后穿行。
但是他每前進一尺,繞身的血氣就濃郁一分。
沖撞到最后,血氣已如一副血甲般,披在他雄壯得可怕的肌肉上。
先行者設想氣血之盡頭——破法,滅術,絕神通!
他雖無那般威能,卻也見得幾分輪廓。
流星靠近之后,就是隕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