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看到烏云之下,是霜風黑雪,驚雷橫空。在癲狂的末日景象里,一根長長的釣線,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盡頭的遠處。
“你在釣什麼?”‘革蜚’又問。
王長吉抬起頭來,看著他的眼睛,淡聲道:“你。”
剎那間天昏地暗,風云突變。
一眼看不到頭的烏云瞬間散去,兩個人在風雪雷電混雜的末日里墜落。穿越颶風和暴雪,掠過崩碎的浮山,和此方空間不斷炸開的黑色裂隙……無盡地墜落。
‘革蜚’很平靜,穿過風和雪,他有足夠面對一切變故的力量。所以他平靜。
但與他保持對視的王長吉,更平靜。
那定住他的篤定眼神,仿佛在描述一個再真切不過的事實——抓到你了。
嘭……
此時根本沒有聲音的概念,但確實是什麼炸開了。
神魂之力外顯于世,凝練如一,即為靈識。它是能夠具現于現世,可以直接干涉物質的力量。
是神魂之力的升華,本質的蛻變。
也是神臨修士區別于凡軀的根本之一。
‘革蜚’直接鋪開了靈識,沒有半點猶豫,用海量的靈識之力撐爆了這詭秘難測的神魂戰場!
他的確不必要執著于神魂層面的交鋒。
他也有足夠的靈識力量可以碾壓一切。
但現實就是,他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,以神魂應用的技巧,破解那個神魂戰場……
‘革蜚’毫不在意。
生死才是唯一的解說,其它任何方面,都不能闡述戰斗。
現在他已經從那雙平靜疏離的眼睛里掙脫出來。
然后他必須要面對,那桿初時點在眉心,后來貫向天靈的槍。
也不止如此。
有刀劈顱門,有劍撞心口……
所有的攻擊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,彼此絕不干涉,甚至在如此暴烈的情況下,能夠做到某種程度的呼應。
恍惚間他好像面對的不是六個人,而是同一個人,完美地釋放了六種攻勢。
非常精彩。他想。
在靈識籠罩的“域”里,一切都有次序。
同時開始,不一定同時發生,同時發生,不一定同時降臨。
‘革蜚’有條不紊,只往前踏出半步,便暫時擺脫了拳勢,與那槍尖的距離拖遠了一寸。他抬起右手來,按出一團幽黑如深淵的漩渦,去迎那一柄凌厲的刀。
可是掌心的漩渦直接被劈散了!
代表著神性滅的刀光勢如破竹,落在他的手掌之上,被他驟然灌注的神力所抵抗。
‘革蜚’暗道不好,第一步就出現了不協!
不……已經是第二步,第二次的疏漏。
他低估了斗昭的刀。
心頭悄然籠上了一層陰影,但‘革蜚’仍然展現了對得起神臨層次的反應。
洶涌得已經沖出了手掌的神力,如絞索一般,抵住了神性滅的刀光,將其深深糾纏。
他反手一抓,強行抓住了刀鋒!
把疏漏轉化為機會,以神臨之力,在自己所覆蓋的靈域之中,把握住此刀,堅決下移,倚之抵擋那直撞心口的一劍。
一切都是有秩序的,靈識洞察的范圍里,沒有秘密可言。
‘革蜚’一邊強行抓住天驍,以之迎接長相思,一邊略略抬眼,看向了那凌空撲來的傀儡禪師。
視線所至,靈識已經撲至,如暴雨將這傀儡禪師澆透,碾滅其身凈土之力!在強行撐爆了神魂戰場之后,靈識之力已經不算充裕,但解決這“偽凈土”,還是對癥施藥,恰當其分。
他在看向月天奴的同時,左手已經按出一團高速旋轉的幽黑漩渦,反托于天靈之上,直迎那被拖慢了一寸的槍尖。
彼方落,此時迎。
有了那一刀的教訓,這一次他灌注了更多的力量,留有更多余裕,勢不讓此槍再進。
神臨層次的力量,可以讓他盡情揮灑,不必斤斤計較。
那明亮的寒星,落在告訴旋轉的幽黑漩渦中心,也不過是漫長的夜幕中,多了一個斑點。
槍和人,不能再進。
‘革蜚’右手抓刀,左手托槍,展現了一種碾壓式的強大,同時擰身高抬腿!
他這一腳,直接抬到了接近脖頸的高度,恰到好處地踹向了轟來的那只鐵拳。傾注其間的恐怖力量,炸開了褲腿,炸響了空氣,仍然鼓動著暗沉沉的爆聲!
然而同樣是在此刻。
‘革蜚’右手抓住的那柄天驍刀,忽然炸開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刀芒,銳利得凝成實質,這柄刀好像遍身是鐵刺!
這種突兀的鋒利,如疊浪一般,一層一層地沖擊開來。刀勁愈疾愈烈愈見兇惡,令他抓刀的手,也不由得動搖了一絲。
就是這麼一絲細微的動搖。
那困頓的游龍已經躍入了海,
天驍刀擠開了禁錮,就在‘革蜚’的手掌中強行一擰。
刀鋒上流過暗幽幽的光,斗昭人在空中一旋,連身帶勢抽刀,而以抽刀為斬,斬出了皮囊敗!
破滅的光芒立即侵入‘革蜚’的手掌,即使是金軀玉髓,也要自此開始朽敗。
在這種極限的對抗中,天驍刀抽到了盡頭,刀勢也斬了盡處。
‘革蜚’右掌空空,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后仰。
斗昭以外樓之刀鋒,將他的空門生生斬開了!
這時機如流光一瞬,一個眨眼就足夠消失千百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