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的交鋒都藏在瞬息的變化里。
人們必須以生死,來驗證電光火石間的變化。
‘革蜚’那鮮血淋漓、白骨可見的右手,悄然籠上了一層黑芒,又一把抓住了那柄斬落的刀!
無聲無息的……
整個右手手掌,都化成了飛灰!
這一刀他再次錯估,這種狀態這樣的手,他接不住!
那金光招搖如驕陽的斗昭,已經一刀斬在了他的胸膛。
是天人五衰!
‘革蜚’的金軀玉髓,幾乎是立刻就開始崩潰。
誠然他有遠超普通神臨的戰力,誠然他對規則的理解遠邁眾人。
但這具身體……畢竟只是革蜚。
再怎麼強化筋骨,再怎麼灌輸力量。
畢竟只經過了這麼短的時間。
他畢竟只是革蜚的身體!
這具身體的極限,并不遙遠。
刀鋒落在胸膛上。
‘革蜚’的長發瞬間枯萎飄落,身上生出惡臭來,衣物本就臟兮兮的、此刻更是叫人惡心,整個人在離地的狀態下,都不安分地挪動著。
如江河奔涌的鮮血停滯了。
他的生命氣息瞬間凋落……
而又復燃!
恐怖到難以想象的力量,隔空注入這具身體。
煥發他的生機,保護他的身體,抵抗這幾乎絕滅一切的刀勁。
但也同樣是在此刻。
高空那無盡黑色血霧籠罩的地方。
忽然間暴耀出千萬道的光!
霧無窮,光亦無窮,
血霧被撕破了。
魑魅魍魎無盡血霧,一掃而空!
人們愕然看到,在那高空之上,持槍的男子,張揚,銳利,不可一世。
籠罩著他的、以他為中心炸開的……
是無邊的金焰,無邊的槍芒。
他立在高空,有神靈一樣的驕傲。
在他的身后,一只金焰凝聚的、威嚴華貴的三足金烏,居高臨下,漠視眾生!
他就在那金焰和槍芒的籠罩下,倒懸而墜。
世有大兇,故而青天白日,天墜流星。
無邊的金焰和無邊的槍芒,都在咆哮中收縮成一個點。
凝聚在微茫的槍尖。
三足金烏的虛影,與祝唯我一起俯沖而落。
他才開始墜落,可是他的槍尖已經到了!
‘革蜚’體內還有天人五衰的刀勁在肆虐,怎麼可能避得開?
薪盡槍的槍尖,正正點在他的天靈。洞穿了頭蓋骨,槍尖直往里間探。恐怖的真火和槍勁混雜,如巖漿一般在‘革蜚’的身體里奔涌。
‘革蜚’的雙眸瞬間幽黑一片,連眼白都被侵蝕。
像是嵌入了兩顆黑色的石珠,而無半點神光。
“呃……啊……”
他的喉嚨里,發出痛苦而艱澀的嘶吼。
他以絕大的意志力,抗衡著所有的痛楚,以令人難以想象的偉力,抗衡著肆虐在身體里的所有力量。
他怎麼能,敗伏于此!
而在此時,被他一巴掌甩開的姜望,人在空中如飄羽,飛走的時候極慢,飛回的時候又極快。足尖一點,踏碎了青云,整個人又如電光急轉而來,面對著‘革蜚’的側身,在最恰當的時刻里,以恰到好處的力量,一劍貫入了‘革蜚’的脖頸!
簡單,干脆,直接!
長劍入肉無聲,剖血無隔。
長相思銳利的劍鋒,恰恰與貫顱至此的薪盡槍槍尖錯鋒而過。
彼此互不干擾,又達成了完美的平衡。
各自肆虐,各自前行。
怎麼可能!
怎麼可能?!
‘革蜚’心中有這樣的、憤怒的聲音。
他簡直不能夠相信。
強如神臨,如何會戰成這般!
力量……更多的力量。他呼喚著。
轟轟轟!
神光罩外,黑潮劇烈翻滾。
他的筋,他的骨,他的每一塊肌肉,都放開到了極限,接引著遠超過這具身體承受極限的力量。
這些力量,本應直接撐爆他自己。
但在他神而明之的洞察下,這些力量絕大部分都在與侵入身體里的力量對耗,所以竟然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。
這正是神臨強者高超的力量把握,是他強大的具體之一。
可就在這個時候。
他看到了一雙眼睛。
他的臉明明被月天奴的佛掌蓮花所覆蓋,他的獠牙明明還在如長槍兀起,試圖洞穿覆壓。
但是他看到了那雙眼睛。
那雙平靜的、疏離的眼睛。
他們此刻并沒有對視,但其實一直對視著。
所以他同時也察覺到了身后。
有一只修長的手掌,探了過來。
斜掌為刀,輕輕一抹。
抹過他的后心。
那力量并不強大。
可是那種極其微妙的平衡,被打破了。
自遙遠處灌注的力量,有萬分之一息的短暫中止。
體內的力量卻瞬間失控!
‘革蜚’這時候仿佛才突然想起來,在神魂的戰場里,這個人跟他說了什麼——
“你。”
那意思是,我抓到你了……
天人五衰、薪盡槍、長相思。
恐怖的力量在他體內制造出千般百種的聲響,像是開了一場佛道并舉的水陸法會。
似有缽兒聲,鑼兒聲,鼓聲,鈴聲,炸聲,唱聲……
五光十色,喧囂人間。
他的獠牙停在月天奴的掌心,卻永遠也無法再進。
祝唯我、姜望、斗昭幾乎是同一時間抽槍拖刀拔劍,各自帶起一抹血花,留下一道瀟灑的軌跡。
祝唯我仍在高空,斗昭拖刀落地。
霜披招展間,姜望回劍負后,人卻已經沖到了‘革蜚’的身后,恰好與王長吉站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