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們是什麼?”
“我們是砂礫,我們是蟲豸。我們毫無意義的生和死!”
“為什麼我摒棄神名,身上長草,塵積為泥,囚坐九百年?”
“為什麼我要打破這天?”
“為什麼我要翻覆這世界?”
“因為我不認!”
“我不認什麼天意,我不相信什麼注定。哪怕天地皆服,我不服!哪怕舉世臣之,我不臣!”
“混沌可以死,不可以死得悄無聲息。”
“終要叫你們知道……天空不是只有云煙,世界不是只有山海。”
“我們生來如此,但卻不是只能如此。”
“我們生在籠中,絕不死在籠中!”
轟隆隆!
整個山海境,四面八方,如有戰鼓鳴。
似雷聲陣陣,但絕不僅僅是雷聲。
凋零之塔比中央之山更像撐天柱。
而混沌的聲音此一時已經遍傳山海。
姜望聽見了,祝唯我聽見了,斗昭聽見了。
山海境的山神海神……盡聽聞!
這些聲音本不可能被聽到,現在卻不可能不被聽到,而這正是世界權利交替的體現。
這個世界在等待一個聲音。
而那位晦明日夜、呼吸冬夏的燭九陰……卻始終沉默。
這種沉默,叫鎮守山海的諸多山神海神不免驚懼!
當一個世界只有一種聲音,那麼誰能與之抗衡?
凰唯真死去后的九百多年來,燭九陰正是這樣掌控著這個世界。
如今卻被逆轉了形勢。
黑潮洶涌,已圍中央山。
其中吼聲不絕,惡念顯蹤。
而在凋南淵深處,某一處極其平靜的海面上。
天的陰影海的陰影,都交疊于此。
山海境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,這里竟然成了一片凈土。
不免有些諷刺。
海面上巨大的黑色鳳凰,已經死去不知多少年月。
它的尸體靜靜趴在那里。
像一座不言的山。
它有著極其優美的身姿,和極其華麗的翅羽。
那些曾經于此褻瀆高貴尸身的殘魂惡靈,早已經遺棄了這處“空巢”。
但在某個時刻,這只黑色的鳳凰……
忽然睜開了眼睛!
===第一百一十六章 全面戰爭===
說是睜眼,其實也并不準確。
因為這只黑色的鳳凰,本就一直睜著眼睛在。
它死未瞑目。
那是一個空洞的眼眶,其間空無一物。
數以百年度量的時光,曾經寂寞地穿梭其間,沒有半點回響。
此刻,卻燃起了魂火。
那幽黑色的火焰跳動著,活潑著,描述著某種沉默已久的……力量。
現在,鳳凰九類,黑者名伽玄的存在,在這干干凈凈的凋南淵里,復蘇。
……
……
中央之山。
神光罩庇護下的眾人,全都聽到了混沌的聲音。
那或者是一份檄文,一種宣言。
一種以言喻之的理想。
魁山咧了咧嘴,道:“咱聽了都熱血沸騰。”
姜望他們是已經知曉了山海境部分真相的,祝唯我和魁山,則是另有了解的渠道。
一時之間,竟有些心照不宣的沉默。
唯獨……斗昭。
連番大戰,再好的戰衣也經不起折騰,變得有些破損了。
但那紅底金邊的色彩,在這個獨臂男子的身上,依然燦爛耀眼。
他左看了看,右看了看,然后道:“你們好像知道一些……我不知道的事情。跟這個世界的變化有關?”
他本來對這個世界的變化不怎麼關心,但變故當頭砸落,不關心也不行了。
尤其時至此刻,好像舉世皆醒我獨醉,實在有些不爽利。
姜望看了一眼左光殊。
同為大楚頂級世家子,光殊自己應該更能掌握分寸,知曉要說到什麼程度為好。
左光殊說道:“我們確實察覺到了一些線索,明白山海境本是虛幻的造物,是凰唯真當年留下的作品。”
斗昭看著他,不置可否,這種說法一直都有,并不令人驚奇。
“而混沌是此界最強的存在之一,神職是鎮守凋南淵。這凋南淵,與禍水有某些相似之處,所以混沌的力量也大概可以想象……”左光殊繼續說道:“但它不甘于困守這個世界,它剛才的宣言你也聽到了。它想要打破這個世界的束縛,去到現世,擬虛成真。想要從凰唯真所創造的虛幻造物,變成世上真正存在的混沌異獸。也因此掀起了這場戰爭。此刻圍山的黑潮,就是它的杰作,這些怨蟲恨念,正是從凋南淵奔涌而來。”
“它一來就動手,我還以為它想干點什麼!不就是要去現世麼,我們為什麼要攔著它?”斗昭笑了:“就它這種實力,能掀起什麼風浪?”
為什麼姜望之前說,對燭九陰而言,在對抗混沌的關鍵時刻,九章玉璧握在它手中,要比握在他們這些試煉者手中更可靠。
便是因為,從始至終,他們的確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。根本不必在意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。只要保證自身的安全和收獲,他們什麼都不必在乎。
就像斗昭說的一樣,混沌就算真的擬虛成真,真的踏進現世,又能惹出什麼大麻煩來?
僅楚國境內,真君就不止一個兩個。翻手即可將其碾滅。
“話是如此說……”姜望道:“但問題在于,它首先阻隔了離界規則,讓我們剩下的這些人無法安然退場。
混沌的行事風格很難讓人信任,發展到現在,倘若叫它強行打破了這個世界,我們的安全就成了問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