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謂維護秩序者,驅使以生命。
對和錯,光明或者黑暗,還真是難說得緊。
唯獨于每一個個體存在,都有自己所身處的位置。生于何地,仕于何方,親疏遠近,個人喜惡……
所有的思考,都有一個最根本的,基于“自我”的立場。
縱有萬古,橫有十方,沒誰能夠例外。
若神有“我”,神亦有私。
就比如此刻,中央之山上的眾人,無論他們心中觀感如何,也必須要站在混沌的對立面,幫燭九陰守住中央之山。因為這是死生之地,存亡所在。
因為混沌要殺死他們。而遵守山海境世界規則的燭九陰,必須尊重他們的性命。
這就是立場,是屁股所坐的位置,決定的腦袋的思考。
對攜神宅之力降臨的那些山神海神來說,亦是如此。
它們想要安穩的生活,不愿意冒險,那就毫無疑問地站在了混沌的對立面。
但這種對立也有限度,不愿意冒世界崩塌的險,又有多愿意冒跟混沌一方拼命的險呢?
現在燭九陰玩了這麼一手。
將它們的生死與中央之山的神光罩勾連在一起,讓它們想要出工不出力也是不能。
“你的所謂功業,建立在累累白骨上!你的所謂世界秩序,就是維護這個單調的囚籠。你甘為奴隸,卻讓我們同你一起成囚!”混沌嘴唇并未翕動,但道則凝成的咆哮卻很癲狂:“燭九陰!你該死!你該百死!你萬死莫贖!”
燭九陰只是平靜地看著它:“靠咒罵可殺不死誰。”
混沌的狗臉上通紅一片,癲狂的咆哮卻是戛然而止。
而包圍中央之山的那無邊黑潮,忽然間急劇后撤、收縮、聚攏!在一個眨眼的時間里,就收斂了所有黑色浪濤,化作一只巨大無朋的漆黑色猙獰甲蟲。
其高幾乎與中央之山齊平,甲殼是流動的怨念,殼表自然形成了癲狂的紋路。血色的復眼里,是一息千百轉的混亂情緒,惡意沸然翻涌。
天地因此驟然開闊!
整個黑潮收縮于一,無盡怨念恨念化成的這只甲蟲,力量強大得幾乎不能夠被空間所容納。分不清周邊散逸的黑線,是觸須還是空間的裂隙。它恐怖的氣息如狂風席卷,令那些對峙中的山神海神,也一個個噤若寒蟬。
毫無疑問,這只黑色甲蟲,是混沌苦心準備的、殺手锏一般的存在。
但燭九陰威嚴的人臉上,只有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表情。
它只是轉過頭去,遠遠看了那甲蟲一眼。
轟!
巨大的漆黑甲蟲,當場崩潰。又復轉回黑潮,浪濤翻涌。
如此強大的一記后手,什麼作用也沒有起到,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
不……
畢竟還是發生了一點什麼。
比如黑潮潮退三百丈,離中央之山,已經很有一段距離。
比如那些追隨混沌叛亂的異獸,更直觀地看到了燭九陰的強大。
從出場到現在,不管混沌使出什麼手段,燭九陰都好像早有準備,始終占據上風。
此刻它抬眼看著混沌,轉為老嫗的那張臉上,卻有一種俯視的悲憫:“一滴水中,即有十萬八千蟲,汝能見怨蟲,能見其它否?”
無邊黑潮之中,亦有它燭九陰的伏筆。此時掀開,殺混沌一個措手不及。
高穹兩位山海境的最強者彼此斗法。
中央之山的眾人都看得目不轉睛。
姜望卻有自己不同的關心。
在黑潮退去的第一時間,他就連忙去看三叉的對手,想著給三叉幫個忙什麼的。
但只見黑潮退去后,三叉面對著的位置……
空空如也。
姜望一時無言。
三叉果然不需要他操心……在那邊齜牙咧嘴了半天,對付的本是空氣!
那黑潮一瞬間收縮,聚攏為恐怖的黑色甲蟲。視野暴露出來,三叉也是一驚,連忙掉轉方向,對準了一位混沌方的異獸,做虎視眈眈狀。
也不管這頭異獸已經被兩位神宅異獸盯上了……
當然,它此刻的狀態并不輕松。
即便狡猾如它,在燭九陰以命相系的捆綁下,也不得不做出選擇,展現力量。
潮退三百丈,裸泳者無所遁形。
近百位神臨層次異獸的對峙,如此清晰地展現在眾人眼中。
一者為生命,一者為自由。
氣沖天海,肆虐山海境的天災都無法靠近。
黑色甲蟲的瞬間碾滅,并未讓混沌失態。
亦或者說,癲狂如它,不失態反而是一種失態。
此刻它依然端坐,聲音顯得冷靜非常,只道:“那就開始吧。便看看我們各自有多少覺悟,看看哪一方更能代表山海境的未來!”
這無疑是下達了最后的命令。
殘酷的命令。
作為兩方領袖的燭九陰和混沌,都選擇了短兵相接。
就在這神光罩外,在眾人的緊張注視中。
近百頭神臨層次的異獸廝殺到一起!
只是一個交撞,恐怖的元力亂流就已經形成了。
吼聲,嚎聲,嘶叫聲,神通術法的碰撞聲,肢殘血濺的聲音……
無數聲音瞬間疊在一處!
左光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:“明明只是一群異獸的廝殺,卻叫我有些不忍相看!”
月天奴雙掌合十,默誦經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