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上身鉆出兩只肌肉虬結的人臂來,人臂之上,箍有神紋!
左手一張,便抓住了混沌的脖頸,像掐住一條狗一樣,將它掐住舉起。右手往前一挖,直接掏進了混沌的心口!
而混沌……
張開了嘴。
露出那交錯的犬牙,斷成半截的舌頭。
“唔嚯嚯嚯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它發出了聲音!
不是道則,不是“告知”的表象。
是真正的,歸類于五識中的聲音!
“你怕了!”
它如此大笑。
明明是燭九陰擒住了它,并且將要殺死它。
它卻囂狂得仿佛自己才是勝者!
“負萬罪以求自由,我固當死!”
它的聲音傳遍山海,有耳皆聞。
“諸位以命付我,我咀惡以求生,行罪而開路,今當償之!”
“我將打開七竅……以示天下!”
混沌抬眼看向燭九陰!
那無神的眼睛里,忽然有了神光。
燭九陰面露驚恐,當即便要后撤。
但兩只熊爪,牢牢地抓住了它的手腕!
燭九陰的兩只人臂,一只還扼著混沌的脖頸,一只還在混沌的心口中,此刻全都不能再動彈。
而混沌垂落的耳朵豎了起來。
那木塑一般的鼻子,此刻貪婪地翕動著。
它在這樣的時刻,強行鑿開了它的七竅,那是已經塵封了九百多年的感官世界!
也因此獲得了恐怖的力量!
它終于感受到了肉身的痛苦,可是這痛苦的感知令它著迷!
它扭曲著丑陋的臉。
又痛苦又享受,狂熱地咆哮著:“我看到的世界,你們都能看到。我聽到的世界,你們都能聽到。我感受到的世界,你們都能感受到。看吧!聽吧!感受吧!真實的世界,是什麼模樣!”
兩只熊爪用力一擰,直接捏斷了燭九陰的兩條手腕。
然后一把抓住它那長著威嚴面容的人顱,當場捏爆!
扯來它的蟒軀,直接舉起來往下一砸!
空間都破碎了。
這個世界的規則不再適用。
燭九陰強大的身軀往下墜落,脖頸處搖動著,迅速長出新的老嫗的人顱。它的眸光急劇閃爍,思考著破局的辦法。它的手臂已經斷了,可它的鱗甲還在閃爍流光。
它仍要捕捉這個世界的規則,它或許能夠挪用九章玉璧的力量,它還要呼喚空鴛回身……
但那千萬顱骨堆成的、巨大的凋零之塔,忽然出現在它上空。像是一方令印,結束了這篇公文。
顱骨全都隱去了,凋零塔仍是潔白無瑕的塔狀。只是塔尖倒懸,像一柄刺槍將燭九陰貫穿!
“隨我……一起……”混沌痛苦地嗚咽著。
“感受……世界!”
白色的巨塔貫穿燭九陰,迅速凋零著它的生機,帶著它呼嘯而落。
神光罩好像是一層幻影,根本沒有產生阻隔。
凋零塔就這樣帶著燭九陰將死的軀體墜落,白慘慘的塔尖直接撞上了中央之山!
轟隆隆隆隆!
燭九陰的人臉當場裂開,血涌如河,巨大的赤紅的蟒軀一截一截崩解。
但見天柱折,地維絕。
于是天傾西北,地不滿東南!
故浮山云煙移焉,故海水塵埃歸焉。
故此方世界徹底崩潰,有形無形的一起破碎。
包括思想的局限,包括空間的盡處,包括流淌的時間的河!
于是——
此界的所有山神海神,從此界窺見了現世。
看到了混沌的看到,聽到了混沌的聽到,感受到了混沌的感受。
它們自此覺知了……真實的世界。
在中央之山被截斷的位置,有一道介于虛實之間的光影,緩緩流動。光怪陸離,一瞬萬千,是時間和空間的河。
河的彼岸,就是真實。就是真實的世界。
追尋自由的領袖正在死去。
可自由的火種,燃燒在每一個生靈的心中。
自此……永恒。
偉岸的中央之山崩塌著。
強大的燭九陰崩解著。
無邊的黑潮散去了。
茫然無措的山神海神,還在神光罩外,彼此無言。
神光罩內的試煉者們,集結在一處,準備著最后的自救,
此時此刻的混沌,腹部被自己剖開,心口被燭九陰掏空。
而它人立在空中,七竅皆開。
它的力量在消失,它的生命在凋零。
它眺望著遠處,在崩塌的此界,遙看想象了無數年月的彼界。
它已經迫不及待了,它感受到一種與生俱來的自由。
生命的氣息在衰減,可它眼睛卻越來越亮堂。
那里面沒有混亂,沒有暴虐,沒有殘忍的情緒……只有純粹的光。最本真的向往。
它飛了起來,張開熊爪,像翅膀一樣高飛。
巨大的身形撞向那遙遠的彼處。
在無邊的破碎中。
以身渡河。
可那道長河,介于虛實之間。可那道長河,可觀不可近。
自由總是看起來觸手可及,實際上卻從來很遙遠。
它明明七竅已開,卻像是一個根本找不到目標的瞎子,啞巴,盲者。
往前,往前……
始終不能夠靠近。
明明聽到了,明明看到了,明明感受到了。
此中如有天塹。
在生命燃燒的盡頭,它大聲呼喊,似哭似嚎似悲——
“凰唯真!”
“凰唯真!”
“凰唯真!”
如此大叫三聲。
一躍而起!
它撲向了那道河!
在那真實和虛幻之間,在那恍惚的光影里,崩潰。
它那丑陋而怪異的身軀,碎成了億萬……無色無光的微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