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光殊看了看手里悲回風的詩篇,又道:“你那個朋友在山海境露了面,這塊九章玉璧我們楚廷肯定是要追回的。他現在還回來,倒是省了許多麻煩。不過玉璧直接到了我手里,這個人情我得認呀。姜大哥,你可有什麼想要的?”
“別客氣!”他又笑道:“我家不能保有兩塊玉璧,但是能拿它跟朝廷要好處!比如賦稅啦,兵額啦,甲額啦……”
“別說那些沒用的,你姜大哥不愛聽。”姜望索性一擺手,勢如抽刀斷水:“你就說能值多少元石吧!”
算賬的時候,左光殊倒是很有名門子弟的精明。
笑了笑便道:“一千塊元石吧!”
一眨眼便算好了,又或者根本沒有算。
姜望也笑:“一千塊元石太多了,畢竟這九章玉璧拿在手上也燙手,早晚會被追回。我看折算成七百塊元石很合理。剛好抵了那張夔牛皮的價,咱們債務兩清!”
左光殊看著他道:“算八百塊元石吧。兄長你這樣的人物,囊中總是羞澀可不行。傳出去叫人覺得齊國苛刻哩!”
姜望十分動容:“賢弟,齊國那些人要是有你一半的覺悟就好了!”
兄弟情深了幾個回合。
姜望又想起一件事來,出聲問道:“還有哀郢玉璧呢?楚廷也會派人去尋回麼?那位也是我的好朋友,能不能想法子遞個話,叫人別傷了他?”
左光殊遲疑了一下,大概是不太方便說,但還是說道:“哀郢玉璧我們不會回收,你的那個朋友沒事。”
此中想來別有隱情,不過姜望也不太關心,知道祝唯我沒有危險就足夠。
“走吧。”他拍了拍左光殊的后腦勺,斗志昂揚:“去修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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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第一百二十七章 善哉===
靜室之中,并無冗物。
只有一卷掛畫,一只三腳獸形香爐。
畫中沉云浮遠山,爐上青煙化飛鳥。
兩只蒲團并排。
一左一右,坐著兩位女尼。
一者身如黃銅,面有佛光。
一者緇衣僧帽,卻掩不住姿容絕艷。
那畫里的遠山中,有一個聲音飄飄渺渺,似鐘而鳴——
“我佛慈悲。”
此聲輕鳴在耳,如徹在心。
使五識開闊,神魂清明。
真大道之音。
盤坐的兩位女尼都合掌而誦:“我佛慈悲!”
“因緣和合萬法生,自性不空不能有。”
畫中遠山間的聲音仍在飄蕩:“故曰,諸法因緣生,諸法因緣滅。”
“故曰,真空生妙有。”
身如黃銅的女尼神光陶醉。
姿容絕艷的女尼垂瞼不語。
緣起性空是佛陀的證悟,是萬世不磨的經典。但真正能夠了悟其中真意,自闡其道的,并沒有多少人能夠做到。
“大道如樹,世人各得一葉而已。”
“人人有道,人人正覺。”
“皆恃此葉相爭,乃不知葉葉有別。”
“此亦為蠻氏撞觸氏。”
畫里的聲音道:“過去已空,未來未來。我等佛子,當明心覺途,了悟因果。尓今能覺否?”
“弟子早有覺悟。”那姿容絕艷的女尼合掌說道:“請師祖自為之。”
她的聲音雖然平靜,眼神雖然安寧,卻仍然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慵懶味道。
她那麼樸素的禪坐著,卻叫人看到滾滾紅塵、世世蹉跎。
“且慢。”身如黃銅的女尼仰看著那副畫,看著浮云之下,遠山深處:“弟子改變主意了。此行遠路,別有覺知。”
她伏在地上,萬分虔敬地道:“弟子叩心自問,不想再要玉真的身體,伏請師祖明鑒。”
玉真側過頭來,有些驚訝地看著她。
但月天奴畢竟沒有抬頭。
靜室里沉默了一陣。
而后月天奴的神魂和玉真的神魂,忽然間躍出軀殼,輕盈飄渺,分別落在兩只青煙繞成的飛鳥上。
修為尚在外樓層次,神魂本不能離體,本不可以干涉現實。一旦違背,輕則受損,重則神殞。
但這里有新的世界規則。
有新的神魂定義。
在現實的層面,青煙飛鳥小巧而虛幻。
在神魂的層面,青煙飛鳥卻神駿而夭矯。
兩個人的神魂顯化,一剎那如此渺小。這一間小小靜室,此時又如此廣闊。
青煙飛鳥載著兩個小人兒,自由且靈動,輕輕振翅,穿過一道介于有形無形間的屏障,已經飛入那副山水畫卷中。
天風自在,流云溫柔。
青煙飛鳥翱翔在天穹,穿過層云,投進遠山。
天地之間有真意,受于五識,游于心間。
近了。
那幽幽翠翠的群山近了。
有馥鴦花的清香游在感官。
月天奴感知著這熟悉的一切,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動。
青煙飛鳥落在一處山巔。
山巔上種著一叢翠竹,竹林前有一座小屋。
一只肥胖的銀灰色貍貓四腳朝天,仰躺在屋外的草地上,懶懶的沐浴著天光。圓滾滾的肚皮很有規律地起起伏伏。
月天奴小心翼翼地避開它,繼續往前走。
有一位恍惚看不清面容的女尼,正盤坐在屋前的竹階上。
她看了過來。
那眼神仿佛擁有無限的慈悲。好像能明了你所有的心事,可以懂得你所有的不安,會給你永恒的寬慰和依托。
但此刻它是帶著疑惑的。
“說說看你的理由。”如遠山鐘鳴的聲音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