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皮扯久了,讓人看出不是虎。
也就有各種各樣的心思生出來。
百衲道人撇了撇嘴,毫不客氣地指著那個代表靈空殿殿主的座椅:“那你說說看,這個位置要空到什麼時候?要等誰來?!那個什麼獨孤某某嗎?你們求上門來找我的時候,他在哪里?我為宗門出生入死,血戰無生教高手的時候,他在哪里?”
“說不定早就死了!”他揮手做了一個下切的動作,氣勢一下子凌厲起來:“也說不定,從來都只是你們編織的謊言!”
魏伯方和諸葛俊突然召集所有高層議事,已經暗中投靠他的幾個高層,事先也沒有得到半點風聲。
他本能覺得不對。現在直接把心里的野心宣之于眾,既是一種試探,也是擺明車馬,讓其他人看著站隊。
他就是要做這靈空殿的主人,也懶得再小口小口地蠶食了。任憑魏伯方他們有什麼謀劃,最后也是要用硬實力來說話!
出人意料的是。
面對百衲道人這般強勢的質疑。
魏伯方和諸葛俊竟然并不說話。
而噠、噠、噠——
靴子踏地的聲音,清晰響起在了大殿里。
從后殿走出來一個頭戴斗篷、身披麻衣的身影,
并沒有什麼凌人的氣勢,行走之間,也只是顯得自在、平緩。
百衲道人皺著眉頭瞥了一眼,便沖著魏伯方道:“這是哪里來的孤魂野鬼?怎麼我們宗門重地,高層議事的場合,也是什麼人都可以進來的嗎?”
“看我。”
他只聽到一個聲音這樣說。
這個聲音平靜、清越,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他竟下意識地順著移過去了視線,想要看看,這人到底是誰,這人究竟想要做些什麼。
他只看到一道霜冷的劍光!
倉啷啷!
似乎是有這樣的長劍出鞘的聲音。
他好像聽到了,但也許已經錯過。
他的世界在這一刻明亮了一次,又黯淡了一次。
此后再未亮起來。
在場內眾人的視線里,只看到百衲道人的脖間。忽然裂開一道血線,血珠像噴泉一樣迸出,在空中綻開了一個短暫的扇形。
血珠墜落。
其人轟然倒下。
而那個頭戴斗篷、身披麻衣的身影,只是自顧自地往前走,施施然走向了那個意味著靈空殿殿主的位置。
他的手離劍柄尚有幾寸,腰側長劍好像從未拔出來過。
那一抹寒光,似乎只存在于幻覺里。
整個大殿一片死寂。
分坐大殿兩側的靈空殿一眾高層們,包括魏伯方、諸葛俊在內,沒有人說話。
一位威名赫赫的神通修士,就這麼干脆的死去了。
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有。
難言的震撼!
在如此時刻,唯有大殿中間的主道上,百衲道人的尸體靜靜倒在那里,與高臺上的大椅相對。
姜望走到這靈空殿殿主的寶座之前,卻沒有坐下來。只是轉過身,居高臨下。
跟他曾經所見識過的那些地方相比,靈空殿的殿堂絕對談不上什麼華麗。
但這里是他的地盤。
他的一雙手,掌控著此地八柄,曰爵、祿、廢、置、殺、生、予、奪。
他的目光所到之處,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于直視。
這種居高臨下的威嚴,很容易讓人迷失。當然,對于多次陛見大齊天子的姜望來說,眼前的這一點小小權力,實在微薄得緊。
所謂生殺予奪,在這樣一個弱小的環境里,實在沒有什麼好在意的。
他只是努力地想了一想,齊天子是如何手握乾坤,如何恩威并濟。
稍稍沉默一陣之后,讓壓力在每個人心中蔓延。而后他才看向諸葛俊:“我是不是忘了問什麼問題?”
他略想了想:“哦對了,百衲道人是有什麼神通來著?”
諸葛俊神色大變,立即離座拜倒:“屬下罪該萬死!因為殿主神功蓋世,屬下與有榮焉,心生驕矜,沒將百衲道人放在眼里,以至于忘了匯報他的神通信息……”
姜望一抬手,截住了他的解釋:“算了,不重要了。”
他從來沒有指望過諸葛俊、魏伯方這些人的忠心。他本身也沒有付出相對應的信任,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明白,這些人可以用,不可以交心。
此刻,他移動視線,看著這里的一眾高層,慢慢說道:“我是你們的殿主,不是假的,也沒有死掉。”
本就跪在地上的諸葛俊一個響頭就磕了下去:“屬下拜見殿主,惟愿殿主大人洪福齊天,萬壽無疆!”
魏伯方也緊接著拜倒,聲音卻是剛直有力:“靈空殿首席長老魏伯方,叩見殿主大人!”
在場的七位堂主,四位供奉,全都跟著拜倒。
而唯一的那名護法,仰躺在他們中間。
姜望抬了抬手:“起來吧,諸位。”
他的眼神并不具備攻擊性,平緩地落在每個人身上。
“我不會經常來宗門,但我會關注著這里。靈空殿大約不是一個太強大的宗門,往后的前途也很難說,但我希望,它會成為你們最好的選擇。咱們此前或許見過,或許沒有……希望以后還能再見。”
他只說了這麼幾句,便揮揮手:“好了,都下去吧,魏長老和諸葛長老留下。”
“殿主大人,屬下有一言!”魏伯方以一種忠心耿耿的姿態,出聲攔道:“現在還不宜結束議事,在場這些人里,有人暗中與百衲道人勾結,對殿主大人您早就沒有了忠誠,對靈空殿也完全沒有歸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