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蕭恕的理想與平等國不同,并且,蕭恕他們,還并沒有找到抵達理想的道路。”
姜望聽過楚煜之的慷慨陳詞,也聽過蕭恕的臨終遺言。
他明白蕭恕的理想,就是楚煜之的理想。
這兩個人志同道合,向著同一個目標前進。
所以一個丹國出身的平民天才,和一個楚國軍伍出身的天才人物,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,才會那麼地信任彼此,互相給予毫無保留的支持。
“此外。”姜望補充道:“如果蕭恕是平等國的人的話,以他目前表現出來的價值,平等國應該會派人來接應他才是。我所了解的平等國,實力強大。若只是一個張巡,威懾并不足夠。”
凰今默聽了幾耳朵,忽然瞥向祝唯我,聲音依然是冷冷的,但又沒有太冷:“你這是什麼眼神?”
祝唯我聳了聳肩:“聽到你們在聊一些我聽不懂的事情,我一時不知道該欣慰,還是該失落。”
“那要看你覺得什麼比較重要了。”凰今默道。
一旁的姜望:……
還以為你們真的對平等國很感興趣。
“那什麼……”姜望很自覺地開口道:“送君千里,終須一別,要不然,就送到這兒吧?”
凰今默和祝唯我的腳步,幾乎同一時間停下。
姜望看著祝唯我,心中有些不忿,但臉上依然帶著微笑:“祝師兄不是說要跟我浪跡天涯嗎?”
祝唯我左右看了看這荒野,淡聲道:“對,我已經浪跡過了。”
想了想,他好歹補了一句:“師弟慢走。”
出了一趟城,就已經浪跡了天涯。
他的天涯,真的很近。
……
……
從不贖城到丹國之間的距離,對于一個全速飛行的神臨境強者來說,并不是多麼難以抵達的遙途。
但此時此刻在疾飛之中的張巡,卻是覺得……實在太遠!
他忍不住地會想,蕭恕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天才,才能夠以內府境的修為,在那種強度的追殺之下,逃了這麼遠的距離,逃到不贖城來?
而自己,又是何等的愚蠢啊。
恐怕沒有人會相信,此時此刻他心中難言的悲痛,都是因為蕭恕之死!
而他又如何能夠讓人知道呢?
所有人都以為,蕭恕的失敗,是因為他自己的狂妄。是因為他定下的四十天時間,相對于神臨境界,實在微渺。是他的積累太不足夠,是他把自己逼迫得太緊……
但在場的那些人里,唯獨張巡自己明白,最根本的原因,其實在于那一顆六識丹……
蕭恕在沖擊神臨最后一步所服下的,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六識丹。
丹國已經沒有能力煉制真正的六識丹!
這才是讓丹國高層惶惶難安,讓張巡感到恐懼的事情。
他們絕對不能夠讓這件事情暴露出去。
在強秦的壓迫下,在滿目瘡痍的河谷平原前。
丹國之所以還能夠苦苦支撐,還能夠勉強維持著聲勢,憑借的是什麼?不就是他們恃之為國本、獨步天下的煉丹之術嗎?
一旦這最后的一層遮羞布被扯掉,丹國之于秦國,就是一塊完全不設防的肥肉!
所以為什麼他們苦心遮掩?
所以為什麼他們為什麼不給蕭恕天元大丹,不給蕭恕六識丹?
因為丹國根本就已經沒有!
所謂的元始丹會,從很久以前開始,就只是一個徒有虛名的空殼了。
所謂的張氏無能世家子,張巡的那個弟弟張靖,其實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幌子。
用他的囂張跋扈,無能自驕,來掩飾這個國家最大的隱秘。
就連張靖自己,也以為他當初真個吞下了天元大丹,只是天賦所限、運氣不好,未能完全發揮出丹藥的效果。
這是一場綿延了太多年的戲劇。
作為丹國第一世家,從一開始,張氏就放棄了張靖,故意把他培養成一個驕橫無能的二世祖。
令他跋扈,令他無禮,令他貪婪,令他不自知。
家族的強勢、長輩的百依百順,狐朋狗友的吹噓逢迎,令他十分滿足。他真以為自己其實是不輸于大兄張巡的天才人物,現階段只是明珠蒙塵,還未能照耀光彩。
他真覺得自己現在只是懶得用功,等他真個用功了,必然一日千里,追上大兄,不在話下。
他還眼巴巴地等著六識丹,等著他神臨的指望。卻不知就算真的等到了,他仍然是不會有大的突破,而那個廢物的罵名,卻要叫他一生背負!
谷甚至于在必要的時候……用來讓張巡“大義滅親”,重塑國人對國家的信心。
能夠產出諸如天元大丹、六識丹這樣的寶藥,一直以來都是丹國最大的底牌,最重要的倚仗,是他們與強秦抗衡的根本底氣。他們不能,也不敢失去。
他們寧可制造一個極度不公平的氛圍,讓那些遭受‘不公’的天才,生出打破這個不公環境、帶國家重回正路的決心和勇氣。
也不想讓國人對這個國家完全失去希望。
更不敢讓它國看到丹國奄奄一息的虛弱!
黃牛坦腹,群狼必然噬之。
秦國固然虎視西境,諸如莊高羨之輩,又何嘗不是野望無極?
丹國怎麼敢賭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