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蕭恕這樣的天才,丹國高層里還準備了要唱紅臉的另外一派,在蕭恕絕望憤懣的時候,重新給予他希望,繼續給予他支持。讓他能自烈火中獲得新生。
就如十年前一樣。
等蕭恕自己也成長為了丹國的高層,屆時再告知他真相,他自然能夠明白高層們的苦心。
但是沒想到的是……十年之后的這一場戲,唱砸了。
蕭恕直接盜丹而走。
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,蕭恕竟真個靠自己,一路逃離丹國,逃到了不贖城,為自己爭取到了四十天的時間。而用這四十天沖擊神臨的壯舉,使得天下矚目!
所以其實在蕭恕最后的時刻,張巡其實是已經做好了徹底與不贖城撕破臉的準備的。他其實已經決意要強沖不贖城,湮滅蕭恕的所謂遺言。
但蕭恕……什麼都沒有說。
他好像壓根就沒有發現他吞下的六識丹貨不對板,在最本源的地方有所缺乏。
可如蕭恕那樣的天才人物,在某一刻真正觸及了神臨的他……怎麼可能沒有發現!?
他只是在那時候明白了一切的真相,而選擇了沉默!
所以他才會說……
不看著他死,張巡不會放心。
所以張巡現在才會感到悲哀,感到傷痛。
他和他的國家,是真的失去了一個對國家滿懷熱愛的天才人物,可是這一切……又能夠怪誰呢?
……
“恭迎張府君!”
一排排的下人迎在府外,如秸稈被風吹折,一排排地傾倒。
張巡飛身而落,臉上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堅毅與沉肅。
他往前看去。
張靖那張格外跋扈的臉,果然就立在人群之前。
“大兄!”張靖滿臉堆笑地迎上前來,將手一揚,展現自己的杰作:“你看你是多麼地受擁戴!你看咱們張家是什麼樣的聲勢!”
張巡并不理會他,從他身邊走過,對著那些伏地的下人道:“諸位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。張巡沒什麼可看的,也并不值得迎接。”
“嘖,你總是這個樣子,無趣得緊。”
看著很快散去的人群,張靖撇了撇嘴:“大兄你萬里逐殺,戮叛賊蕭恕而后返,難道還不值當這些賤婢迎接一下嗎?要我說,就是那滿朝文武,也該在國境迎你呢!一群廢物,連個丹都看不住!酒囊飯袋,國朝養他們何用!”
這話實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,一般人聽都不敢聽,他卻說得很是自然,可見平時也沒少說。
張巡不說話,繼續往府里走。
張靖緊隨身后,諂笑著道:“誒誒,大兄,六識丹弄回來了嗎?”
“沒有。”張巡道:“已經被蕭恕吃了。”
“啊?”張靖一臉的失望:“那你出國這麼久,白跑啦?”
張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。
張靖縮了縮脖子,很是委屈地道:“好吧好吧,那我再等下一顆六識丹吧。唉,他娘的,我運氣也太差了,大好的日子里,遇上這檔子狗屁倒灶的事。這麼下去,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神臨啊?”
旋即他又咬牙切齒:“這個該死的蕭恕,賤奴之子!給了他那麼多還不知足。竟貪得無厭,妄窺寶藥,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,什麼身份!就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他了!”
“事情已經結束了,就不必再說了。”張巡淡聲說道。
他在張氏古老的宅邸里行走,卻并沒有尋到回家的安寧。
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,可蒙在心上的陰影,根本無法甩脫。
張靖急追幾步:“欸,大兄,你走慢一點,我還有個事情沒跟你說呢!”
不待張巡追問——當然他也知道張巡不會追問——他便樂呵呵地道:“你把你的郡守印借我使使唄?前幾天我在春香樓,跟姓高的干上了!這口氣我咽不下去,非得抽冷子整一頓這孫子不可!”
張巡猛然轉身,險些與停步不及的張靖撞上。
而在張靖愕然的眼神里,張巡狠狠地盯著他,心中已是暴怒如狂!
自己為了維護丹國的秘密,在不贖城忍受屈辱,城外一坐就是四十天。
蕭恕掙扎一生,奮斗二十年,最后只落得個丹毀人亡,身殞不贖城。
而張靖還只是想著窯子里的那點事情,只想著爭風吃醋!
可他能夠罵張靖沒有自知之明,此生根本不可能神臨嗎?他能夠罵張靖是個廢物,完全不能跟蕭恕比嗎?他能說蕭恕死得不值,死得不好嗎?他能說丹國根本就煉不出新的六識丹了嗎?!
他不能。
所以他如此憤怒地看著張靖,最后卻只是怒斥道:“誰讓你把下人都趕到門前去迎接的?我張氏需要這樣的排場嗎?你整日里花天酒地,無所事事,你的時間無所謂,但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計!他們去門前迎我,寒風里一等數個時辰,可他們該澆的花還是要澆,該喂的馬還是要喂,該洗的衣裳還是要洗!他們是會敬畏我,還是在心里暗怨我!?”
張靖縮了縮脖子,小聲嘟囔道:“不就是這麼點小事嘛,干嘛發這麼大的火……大不了以后我不這麼干了。”
張巡看著他,深深地呼吸了幾次,讓自己平靜了下來:“就這樣吧。”
張靖小心翼翼地瞟著他:“那……郡守印的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