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確有驚訝,驚訝于面前這兩個神臨修士的強大,但也僅止于驚訝。
他畢竟……是一位當世真人!
所謂念動法移,所謂天地受命,所謂萬法本真!
他張開的五指只是一抓,斷裂的規則之線便又重新接續。
或左,或右,或前,或后。
一根線是一重天。
天塹已是難越,重重天塹更是隔世隔人。
槍鋒于此難再進。
烈焰至此也回頭!
鋒芒無匹的祝唯我,連人帶槍便阻于半途。
每斷一根規則之線,速度便慢三分。
連斷九根之后,人和槍幾乎停滯。
而凰今默在空中優雅踱步,她似乎能夠清楚地‘看’到這些規則之線,并且能以神臨層次的力量與之接觸。
她的每一步,都踩在規則之線上,妙曼得如在撥動琴弦。
那道則顫動的聲音或者當然是美妙的,可惜沒有多少人有福耳聞。
她與鐵退思之間的距離不過十余丈,往時動念可至,如今在空中連繞連轉,才能慢慢逼近。
她燦金色的鳳翅刀寒光連閃,整個人似在空中舞動。
無比高貴,無比冷艷。
艷的不止是她的姿色,更是她的刀光。
一般人已經根本無法看清她的動作,甚至于看不清她的存在了。
只有漫天刀光走過的軌跡。
劃天地以成線,分日月,隔星河。
鐵退思布下的規則之線根本不足以成為阻礙。
她一刀快過一刀,一刀重過一刀,一刀強過一刀。
連綿刀光鋪開一路,幾乎成了一條涌動著的、刀光的河。
人們乍一看來,好像九天之上銀河倒灌。
鳳舞九天百二連刀!
她在一瞬間,斬出了此式之下,極限的一百二十刀。
刀刀堪破規則之線。
刀刀觸摸生死極限。
這無疑是當世最巔峰的神臨殺力。
金軀玉髓豈足道,人間再難見此刀。
刀光之河直接撲向天工真人的面門,簡直勢不可擋!
而鐵退思……
當然沒有退。
世間不曾聽聞,有真人避退神臨。
他也只是將五指合攏,握成了拳頭。
天地之間,好像有什麼東西繃緊的聲音。
那是此方天地的某種規則之線,被一瞬間拉扯到了極限,拉扯到幾乎要崩潰的地步。
而他就把握著肉眼不可見的、數量恐怖的規則之線,往前轟拳!
拳頭打進了刀光之河里。
并沒有什麼交撞的聲音。那連綿的斬擊聲匯成了一聲,銳利得幾乎連聽覺也割傷,而后聲音被拳頭打散。
鐵退思的拳頭繼續往前,像是砸碎了飛雪,而漫天刀光如月光碎落。
一拳碎刀河!
他繃緊了規則之線的拳頭,正在靠近凰今默。
一股連他也覺得有些炙熱的高溫,鋪天蓋地涌來。
其中寒芒一點,令他的肌膚生出隱痛。
祝唯我的太陽真火,祝唯我的薪盡槍!
人槍如一,一貫至此。
在當世真人與現世最頂尖神臨強者的交鋒中,覷見了戰機,洞入了戰局。
此亦絕頂之天賦……
當誅!
天工真人索性把拳頭放開了,他也伸出了左手。
他的雙手都大張,鋪開在此身兩側。
此身為真,此世為真,手握其真!
這個世界并不是虛無的存在。
它是由無數的規則搭建而成,凡是一草一木,一花一石,皆是天地完美的造物。
甚至于天地本身,也只是規則的一種具現。
見不到它們的人,生活在它們成就的世界里。
而看得到它們的人,沉醉在它們的美妙中。
他鐵退思,拉扯的是天工之線,把握的是“操縱”的規則。
此刻他十指連天連地,連人連焰。
那跳躍的刀鋒、凌厲的槍芒、炙熱的神通火焰、兩具強大的神臨境肉身……
天地之間,無物不可操縱。
且夫以天地為盤,萬物為棋,規則為線,共演這一世一局。
他雙手往身前一錯,十指同顫,開啟操演!
此局名為“天地演”。
高空中凰今默和祝唯我的身形,幾乎同時繃緊!
在碎落的刀光長河后,在燃燒的金色火海中。
兩位神臨境的強者,也不過是蛛網上的飛蟲。
操縱祝唯我顯然是更容易一些。
所以凰今默暫且被定在半空,而祝唯我全身的肌肉都僵住,手中長槍一轉,連人帶槍折向凰今默,那鋒銳的槍尖,直抵凰今默之天靈!
他的太陽真火,已經隨著他怒卷。
而他的雙手如鐵鑄一般,直似焊在了槍桿上。
他不由自主,他不由自主!
他體內的血液如狂潮咆哮,可是無用!
他的骨骼似爆竹一般節節炸響,可是無用!
他的神通靈相嘶鳴不已,近乎無限的膨脹,可是無用!
他的靈識結成刀結成槍結成劍,想要割斷那無形的束縛,可是無用!
怎可……
祝唯我只能在心里掙扎。
因為他甚至連聲音都已經被操縱。
他是已經跨過天人之隔的神臨境強者。
可他說不出話來。
他是能夠與杜如晦正面交鋒的神臨境強者。
可他說不出話來!
近了,他的槍鋒愈近了。
他已經清晰地看到凰今默的臉,那樣冷艷且高貴的、那樣孤獨而寂冷的。
他們曾經共度多少時光,他們之間有多少獨屬于彼此的了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