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她的指骨也裂了。
她的腕骨,她的小臂……
她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骼,都出現了裂紋。那是金軀玉髓的神臨之身,也根本不足以承受洶涌力量的表現!
世間豈有壽過五百一十六年之神臨?
青史豈有壽過九百之神臨?
唯她凰今默!
此一時令天地都顫栗的力量澎湃在她體內。
亙古未有的神臨之力咆哮在金軀玉髓中。
手中鳳翅刀一顫,清越作鳳鳴。
她以遠超神臨層次的力量,以她無比強橫的神臨之軀都無法容納的力量。
先裂自身,再破天地演!
她那張冷艷至極的臉,也生出了裂紋來。
那是一種規則層面的破裂,因為碎掉了光,所以顯現為幽黑色。
那些裂紋非但沒有讓她變得丑陋,反而讓她多了一種脆弱的美感。
她像是一支琉璃所制的黑色薔薇。
極冷,極艷。
極脆弱,極美麗。
她的刀光好冷,好孤獨。
好像永遠也不會有人懂,永遠也沒有人明白她。
她在等待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結果,在眺望或許永遠不會再出現的流星。
這樣的刀光!
像是縱橫交錯的明月之線,遍布了整個不贖城的上空,將鐵退思籠罩。
她在自身的崩潰中,斬碎了天地演之局。
令天工真人鐵退思也為之動容!
一時間,整個城市的上空,都被縱橫交錯的刀光所籠罩。
立在這混亂之地的不贖城,第一次有這樣的刀光照耀。
它們渺小時像凰今默臉上的裂紋,似是絕世美人某種不經意的妝花。
它們膨脹時像是一個巨大的網格罩子,像是一個線條鋒利的鑄鐵棋盤。
砸了下來,好像把這個世界都切割了!
空氣是碎塊的,空間是碎塊的。
刀光和目標之間的所有,全都成了碎塊狀。
強如天工真人鐵退思,在這樣的刀光面前,也不由得臉色一變,后退了半步。
這是一位當世真人,面對神臨修士的退避!
這是足以被記錄下來、被人們傳唱的戰果。
凰今默卻在進。
她面無表情地在前進。
她進步斬刀壓著一位當世真人來斬擊!
天地演瞬間的崩潰,讓鐵退思一時也有些遲滯,他掌控的規則之線,竟然被生生撐爆、而后被斬碎在刀光中。
就算這是一位頂級神臨修士自毀式的攻擊,這種殺傷力,也未免太驚人了一些!
無邊的、碎滅的刀光墜落了。
好像要將一切都毀滅。
鐵退思單手往下一按,空氣瞬間以一種玄妙的方式編織到一起,頃刻凝成了實質,結成一只半透明的、無比堅韌的氣罩,將古怪的墨門少女戲相宜覆蓋在其中。
相較于早就一個個往城外逃奔的不贖城居民。
戲相宜卻也本就毫無懼色。
無邊刀光碎落之前,她正雙手撐地仰頭望天的欣賞這一場戰斗。
鐵退思巧為天工、一手編織的氣罩落下來,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的表情。
她簡直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凰今默,欣賞著這位冷艷絕倫的大姐姐,欣賞那孤寂又凋零的美感。
而鐵退思隨手護住戲相宜后,返身又一步,恰與凰今默迎面!
哪怕對方正在澎湃著超越神臨的力量,哪怕對方正在自毀的進程中。
他身為當世真人,也不可能依靠等待贏得勝利。
鉅子有言,若不能擒,即殺之。
這般凋零碎滅的自毀姿態,顯然沒有生擒的可能。
那便殺之!
在她徹底自毀之前,殺了她。
凰今默可以死,但必須是死在墨家的懲罰里。
他大踏步走進碎滅的刀光中。
規則于此已破碎。
他也不試圖再接續。
無邊刀光盡以身受!
鐺鐺鐺鐺鐺!
連綿的交響。
那是超越神臨的力量,與規則的碰撞。
鐵退思身上穿的,就是普普通通的褐衣。腳下踩的,就是普普通通的草鞋。
粗布織就,稻草編織。
不是什麼寶具法器。
可在他的編織之下,已是天工!
刀光皆不能破。
而就在這個時候,他的左眼微微一跳。
是什麼樣的刺痛,讓真人之身有所感?
鐵退思為之轉眸。
他看到了一種具體的鋒芒,正迎向他的視線,剖開他的目光!
在凰今默身現裂紋,以超出神臨極限的力量斬碎天地演時。
被吊在空中的祝唯我,也在一瞬間獲得了自由。
身體出現裂紋的凰今默,當然讓他目眥欲裂。
可如他這樣的人,也當然不會在這種程度的戰斗中,把時機放縱在痛苦里。
他手里握著薪盡槍,槍頭是斷裂的槍桿的截面。
沒有寒芒一點,只有木刺嶙峋。
光禿禿的斷裂槍桿,像它曾經在爐灶里作為柴薪燃燒的時候,那麼不起眼,但又那麼堅韌,可以捱過三十年的時光,等到懂它的人。
在這樣的一場戰斗里,在此時此刻。
沒有間隙讓祝唯我去撿掉在地上的前半截槍身。
沒有機會讓他去做其它的選擇。
他已然是如神的存在,可是在當世真人的面前,卻也依然孱弱。
他必須面對他這相對的孱弱,可他確信自己絕不渺小!
他仍然進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