繼而是四道劍氣,繼而是八道……
雙股劍前,劍氣仿佛無窮。
姜望腳步一轉,于是踏過劍氣更往上。
所謂劍,所謂勢,所謂人。
蕭恕四十天沖擊神臨,他也看了四十天。
張巡劍氣成絲洞穿太陽真火,他也親眼所見。
修行未有一日不進益,每每往前又復往前。
養孤島,雕星樓,體世情,踏遙路,感悟道途,驗證神通!
一道道的劍氣此來彼去。
如飛鳥,似游電。
而姜望足踏青云印記,只是向上,只是往前。
在愈來愈刁鉆兇狠的劍氣下前行。
閑庭勝步。
他的右手仍然提著那桿孤零零的斷槍,那柄天下聞名的長劍仍然懸在腰間。
他的左手放松,準備隨時捏出禍斗印,在遇到無法避開的劍芒時,便以禍斗之幽光將其吞沒——但是并沒有遇到。
他越走越上,越往越近。
一身蓑衣,如行朦朦煙雨中。
那在極短時間內變幻了數十種性質的劍氣,仿佛于他并不存在。
他只是看著北宮恪的眼睛。
北宮恪的眼睛里,有一點星光顯現。
天邊亮起了與之對應的星辰!
獨屬于北宮恪的星樓,矗立在遙遠星穹,星光垂落。
不,垂落的并不是星光。
而是劍光。
那無法計數的銀白色的劍光,似以巨瓢潑大雨,自天上而貫人間!
恐怖的劍嘯,在一瞬間便已經發生。
北宮恪曾在觀河臺展露風采的成名絕學墜銀河劍氣陣,彼時技驚四座,使天下知曉雍國人物。彼時還需要以密集的劍氣為伏筆,只作最后一“起”,逼出了秦至臻的天府之軀,
如今在外樓境界,卻是動念即發。
且以劍光換劍氣。
更快,更兇,更煊赫。
是為——
墜銀河劍光陣!
九天之上,銀河傾落。
四野之間,更無風景。
唯有這煊赫的銀河,與銀河之下……那平靜而冷冽的人!
今日的姜望格外冷冽。
普普通通的蓑衣,在天府之光的照耀下,一瞬間似是沾染了神話的氣息。
他以天府之軀,逆銀河而行。
像是傳說中逆著奔流只為化龍的金鱗。
他的左手變幻不斷,一會挑出劍氣,以自身的劍氣分割劍光,一會兒印出幽光,將劍河中的驚濤吞沒。
對每一縷劍氣的分配、每一絲幽光的應用,全都恰到好處,妙至毫巔!
遠遠看來。
他步履依然,仿佛從未有緊張過,也從來沒有認真。
他走向北宮恪,就像是一次尋常的登高望遠。
就在這樣的上行中。
他的右手一翻,已經倒握了斷槍,槍頭就在他的虎口下方,好像被他握成了匕首。
赤紅色的三昧真火,在這桿已經失卻了靈性的斷槍上流動。
姜望便握此槍,人在空中像是繃成了一張弓,手掌斷槍便是一支箭,往前往上,狠狠一扎——
剖開了銀河!
漫天劍光皆流散。
那些旁觀此戰的雍國軍士只看到——
他們的北宮將軍被一只手揪住了甲領,閃爍著寒芒的槍尖,正抵著北宮將軍的脖頸。只要稍一用力,雍國年輕一輩第一人,便要在今日終結一生。
一時無人敢上前。
姜望就這樣以斷槍抵住北宮恪的要害,一字一頓的,說的卻全然是與此戰無關的事情——
“墨驚羽絕不是凰今默殺的,更與祝唯我無關。用我姜望的名字為他們擔保,此中另有隱情!”
北宮恪靜靜地看著他,迎著他眸中的冷冽,迎著他話語里的重量。
他的蓑衣他的戰甲在這空中都很沉默。
一陣之后,北宮恪終是道:“那是墨家的事情,我的職責是鎖境。”
姜望松開了這個人,什麼也沒有說。
獨自轉身,踏空走向遠處。
荒野碧空,煙雨未盡,一身蓑衣,幾分寂寥……
確實什麼也不必說了。
===第一百五十五章 無言之言===
北宮恪的身份地位,并非只代表他自己。
他領兵來這不法之地,一定有強者壓陣,那個人很可能是英國公北宮玉。
說的是封鎖此地,徹查墨驚羽之死。
可疑兇凰今默都已經被擒拿,祝唯我生死不知,下落難明。
封鎖這里,卻是查誰?
這封鎖……又什麼時候才會解除?
封鎖期間,這不法之地,還能“不法”嗎?
雍法一旦施行……又還會廢除嗎?
前腳墨家兩位真人級戰力擒走凰今默,后腳雍國大軍便前來鎖境。
這份默契真可以說渾然天成。
上責城主,下查流民,一個墨驚羽的死,倒像是整個不法之地所有人都能沾邊!
姜望如今已不是懵懂的小鎮少年,身居霸主國高位,長時間受重玄胖熏陶,又翻爛了史書,再怎麼樣也能看懂一些局勢。
昔者莊雍國戰之時。
九龍崩滅,雍國太上皇韓殷戰死,杜野虎先登鎖龍關。雍國就此失去了祁昌山脈,也失去了鎖龍關這座天下險關。
富饒的國土腹地,暴露于莊國兵鋒之下。
雍帝韓煦引來墨家的力量,一夜之間立起殷歌城,以鋼鐵雄城遙峙鎖龍關,如此才算是穩住了陣腳。
此后殷歌城與鎖龍關這條戰線,就成為莊雍之間新的生死線。
雙方各駐大軍,遙遙相對。
雍國無一日不想奪回險關,莊國也是不惜成本、日夜加固城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