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可以,他并不愿意置身險地直面生死。但如果一定要面對,他一定是拔劍求自己生,讓對方死。
世如苦海,你我皆爭渡。
這一場整個南域范圍內的大逃殺,當然是大楚淮國公府的態度,當然是七殺真人默許予他的磨劍之旅。
但也是他易勝鋒揚名證劍的好時候。
須不能弱了南斗真傳、陸霜河親授的名頭。
……
……
不法之地的南面,就是莊國岱山郡。
莊國四郡,曰華林、清河、岱山、永昌。拋開新立的永昌郡,傳統三郡中,岱山郡一直是武備最足的一郡。獸巢最多,士卒最悍勇。鼎鼎大名的九江玄甲,便出于此。
這一日道上煙塵彌漫,一支騎軍快速奔來。
當頭一桿大旗,迎風招展,上書兩個大字——“皇甫”。
身為莊國第一武臣,莊國大將軍皇甫端明卻是一個常常被人忽略的存在。
世人提及莊國,言必莊高羨、杜如晦。
再就是追溯往古,憶昔莊承乾。
在西境問十個人,有九個人不知道皇甫端明是誰。
在莊高羨隱居深宮的時代,他倒是常常與杜如晦爭鋒相對,那會還有幾分存在感,可惜也常年被杜如晦所壓制。
當然,這一出將相不和的戲碼演了多年,最后收尾時,也得到了豐厚的收獲,使他們順利奪下白骨真丹,叫莊高羨一舉洞真。
莊國迎來中興時代后,莊高羨謂之雄主,杜如晦稱名賢相。執掌軍方的皇甫端明,卻好像銷聲匿跡了一般,少有什麼彰顯存在的動作。
然而莊國能夠大破雍國,莊軍能夠攻下鎖龍關,可也不僅僅是莊高羨和杜如晦的功勞。
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,再大的格局、再優秀的謀略,也無法施行。
莊高羨私下常言,皇甫將軍是吾龍骨,拔之天傾矣。
皇甫端明雖然低調,但他在莊國政局里的分量,卻是從未消減過。在軍中的地位,更是無人可以動搖。
這些年南征北戰,都是以他為核心。
鎖龍關拿下之后,也是他親自坐鎮,守得八風不動,固若金湯。
如今他悄然離開鎖龍關,出現在岱山郡。親自領軍,揮師北上,意圖已是不言自明。
莊國君臣費盡機心拔掉凰今默這顆釘子,如今當然要享用果實。
與雍國相比,他們的劣勢在于——只能被動等待墨家強者的出手,動作上肯定會慢一些。
但優勢在于——他們更早做出準備。
你說巧不巧?
墨家兩大真人級戰力問罪不贖城時,皇甫端明正好在九江視察。
他甚至來不及稟告天子,第一時間親自揮師北來,自然是名將決斷。
風鳴馬嘶甲葉撞,戰場的聲音總是能給武人別樣的寬解。
皇甫端明縱馬而行,默默想著天子這一次的布局。
莊高羨還在神臨境界時,以潛修為名躲在深宮養傷,一隱多年。彼時以祁昌山脈為界的雍國,竟然未能發現,朝野同樣無人知。
瞞了天下人那麼多年,自然有他獨特的倚仗。
如今成就洞真,更是不同。
為什麼他能夠騙過白骨邪神,精準地在最后時刻奪走白骨真丹?
為什麼他有信心在玉京山公審姜望,給出通魔鐵證?
為什麼他自信可以嫁禍凰今默,叫誰都一時間查不出真相來?
皇甫端明當然是知道答案的。
可縱然知道答案,仍是難免不安。
天子用計太險,終非堂皇正途。
可話又說回來……
強秦獨霸西境,雍國獲得墨家支持,玉京山最大的利益都在景國,根本也分不出太多力氣在莊國身上,莊國君臣本身也不想被玉京山影響太深……
在西境如此的局勢里,不弄險,又能怎麼辦?
天子洞真,破雍得關,這樣一步步弄險過來,所獲匪淺,但實在也是不能停下了。
有朝一日打破僵局,跳出棋盤外,成為真正的執棋者,或許也就不必再如此……
但是要到那一天,還有多長的路可以走?
還要用多少尸骨鋪就。
如段離賀拔刀者……還有多少呢?
皇甫端明默默思忖著,面上不顯分毫。
前方一騎哨馬疾馳而來,大聲傳道:“雍國英國公北宮玉,已經軍管不贖城,有大量雍軍正在前方阻路!”
雍國的國公當然不是霸主國的國公那麼有分量,但作為雍國唯一的一位公爺,北宮玉所代表的意義自是不同于常。
在雍軍入境法外之地的第一時間,莊國高層對于這一戰就已經有了共識。此非傾國之戰,而是爭地爭勢之戰。
就是說打也要打,也要在一定的范圍內盡力去打,但不能大打。
往常的時候,莊國如果想要玉京山更多的支持,就必須要接受來自道門的更多限制。好處和約束總是對等的。
但現在不同。
墨門布局官道,選擇了雍國這麼一個地方。
道門若是想要有所限制,其實除了莊國之外也別無選擇。
遏制墨門對官道的布局,以及加強對莊國的控制,玉京山也必須要有所衡量、取舍。
而這就是莊國高層騰挪的空間……
“老狗來得倒快。”皇甫端明將所有思緒深藏,只以馬鞭北指,氣沖霄漢:“咱們便去會會他!”